虽然今日是吃不上醉蟹了,但孟琦还有其他的菜式。
方才那波螃蟹已然蒸好,在李嬷嬷和珍珠等人的努力下,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那蟹肉、蟹黄和蟹膏便已经依次剔出,分门别类地依次封入几个碟中。
孟琦端立灶前,碗中堆满刚剥的油润金黄的蟹黄蟹膏。
见这么多已经剔出的蟹黄、蟹肉与蟹膏,孟琦心中感叹——可见果真是人多好办事,若是以往没人帮忙,只自己与老太太、麦穗三个人,这蟹就不知要拆到何年何月去。
如今自己只需直接拿来用便可。
锅中起油烧热,待冒起青烟时,孟琦果断将蟹黄入锅。
立时“滋”地腾起青烟,孟琦不慌不忙,以竹筷不断画圈,膏体渐融作金黄色浓浆,油星里也浮起了细密蟹眼泡。
这蟹黄与蟹膏得来不易,珍珠心中紧张,急呼道:“小姐,要糊了!”
孟琦却气定神闲地道:“不会,正是火候。”
待这膏体熬至浓稠,扑鼻的香气使得众人心神一震,这蟹黄面与蟹黄饭最关键的一步便已准备好了。
一旁的小丫头适时呈上已经煮好的面条与米饭,孟琦索性将这些东西一股脑搬去了厅堂——要吃面还是要吃饭,需得一会用饭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己选。
光吃蟹似乎单调了些,孟琦又让珍珠和李嬷嬷快手或炒或拌了几个菜,如此便可开饭了。
只见桌上两大螃蟹,一盘是孟琦做的咸辣鲜香的香辣蟹,另一盘则是必不可少的清蒸蟹。
除了这两盘蟹以外,还有一盆满满当当的蟹黄与蟹膏。
随意搅动间,只见里头满是蟹肉,金黄色的膏体搅动间,便是格外诱人的香气。
除此之外,桌上还摆了几碗米与几碗面。
老爷子眉头一挑:“这怎么吃?”
孟琦笑眯眯道:“端看您是想吃米饭还是面条?”
老爷子沉思半晌,选了那饭。
席间众人有人选饭,有人选面,孟琦则是给自己选了一碗面。
她上辈子头一次吃的时候便吃的是蟹黄面,一口下去惊为天人,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从此之后,她便对蟹黄面情有独钟。
孟琦舀起一勺蟹黄,慷慨地浇在老爷子的饭上,眼见浓稠的金黄液体如流金一般洒落在米饭上,看的老爷子喉头一动,竟瞧着有几分迫不及待。
孟琦将这碗饭塞进老爷子手中,又顺手对递给他一个瓷勺:“这饭还是得用勺才吃得香。”
老爷子将饭搅匀,确保每一粒米都沾上蟹黄与蟹肉后,这才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蟹黄饭甫一入口,老爷子便觉着舌尖仿若陷进了温热的云絮里。
新舂的米吸足了蟹油,每粒都裹着层晶莹油膜,在齿间轻轻一碾,米香混着蟹膏的咸鲜便顺着牙缝漫上来。
最妙是那蟹黄碎,分明是炒得沙沙的颗粒,偏又含着几分膏状的绵密,待要细品时却已化作缕缕鲜甜,勾得人忍不住再舀一勺。
老爷子连吃几勺,这才觉得有些腻味,待要将筷尖对准其他菜肴时,灶房的下人却送来了一壶热好的黄酒。
老爷子有些受宠若惊了——今日这是过年了不成?
他悄悄瞥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个气音来:“喝吧,螃蟹性凉,还是得配些热酒。”
老爷子忙不迭的给自己倒了一盏热酒,一口热酒下肚,让老爷子觉得今日这饭实在是很合他的心意。
那头齐元修已经拿起了半只香辣蟹。
他可是看上这菜好久了,他一向喜爱辛辣重味,因此第一筷便冲着这香辣蟹而去。
只见盆中堆叠的蟹壳浸在琥珀色姜汁里,橙红蟹钳沾满爆炒过的紫苏碎,热油犹还裹着蒜粒在蟹壳凹槽里滋滋作响。
瞧着便觉得带劲!
齐元修夹起块蟹斗,蟹壳里汪着的茱萸油混着蟹黄,顺着筷尖滴落在碟中,他急急用嘴去接,舌尖刚触到茱萸油便呛出眼泪,却仍攥着筷子不肯松手:“阿琦做得菜愈发好吃了,这蟹膏醇得像含了口热牛乳。”
见齐元修吃得高兴,老太太念着周老夫人,忙问:“阿琦,可给周老夫人送去了?”
孟琦连忙点头:“哪里能忘呢?刚做好便着人送去了。”
老太太见状点头,又低头嗦了一筷子面,
这手擀面泛着麦香,咬下去先是韧劲十足,接着便在蟹黄的润滑下滑进唇齿间,给舌尖带来仿若丝绸一般的触感。
那边突然传来瓷勺刮擦碗壁的脆响,原是孟琛被辣得不轻。
此时他正舀起块蟹斗里的橙红膏脂,牙尖咬破薄膜的刹那,滚烫的蟹黄便涌泉似的溢了满口。
茱萸的辣意与青花椒的麻竟轰地燃成片火海。他慌忙含了口面前杯子中的水,谁料这杯中装着的竟是红糖姜水,一时间,红糖水的甜不仅没有能浇灭方才茱萸与花椒引起的辣意,相反,姜汁的辣意还火上浇油,让他的一张脸都红了个彻底。
孟琦讪笑:“螃蟹性凉,我们又喝不了酒,我就换成了这红糖姜茶。”
孟琛哀怨地看了孟琦一眼,待好不容易缓过来以后却再也不敢动那香辣蟹了。
苏氏和老太太的面前,则已经堆了许多蟹壳。
老太太是个爱吃蟹的,而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苏氏也极爱吃蟹。
此刻两人人手一个蟹八件,过手的螃蟹纷纷丢盔卸甲,能吃的部位都被剃了个干净。
苏氏那手不愧是擅长绣花的,只见她捏起小剪,咔嚓几下就把螃蟹腿卸成八段,蟹壳裂口齐整得像尺子量过似的。
再用镊子轻轻一挑,整条蟹腿肉就滑到盘子里,雪白透亮。
而处理大钳子时,则换了小锤子,叮叮当当敲得极有节奏,裂开的壳子里,镊子尖一夹,嫩生生的钳子肉就跳进姜醋碗,溅起几点琥珀色的汁水。
最绝的还是开蟹壳,小斧头贴着蟹肚子轻轻一撬,金黄油亮的蟹黄噗地涌出来,满屋子都是鲜香。
苏氏麻利地挑出蟹胃和腮,小勺刮蟹黄的动作像在挖金子。
这么一番下来,蟹身肉拆得干干净净,蟹壳还能拼回原样。
这螃蟹极好,不用过多调料,只清蒸出来便是足够的鲜甜,苏氏吃弯了眼,面前的蟹壳几乎堆成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