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盯着眼前的张琪。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张琪吗?记忆里那个会跟在他身后怯怯说话、被他轻易操控的女生,此刻像被彻底换掉了魂魄。
她站在那里,左袖空荡荡地垂着,脸色白得吓人,却不是以往那种受惊的苍白,而是一种……冰封般的冷冽。
最让他心头寒气直冒的,是她看他的眼神。
没有恨,没有怕,甚至没有情绪,就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或者一件无关紧要的废弃物。
“你……”赵磊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到底……”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当初为了更好的控制她,确实在她身上动了手脚,注入了一丝源自冰魔的阴寒戾气。
那本该是让她更加依赖自己、更容易被掌控的枷锁。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丝戾气非但没有毁掉她,反而像是……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体内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触及的、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着张琪断臂处萦绕的那缕幽蓝寒气,那气息精纯、古老,带着一种连他全盛时期都未曾掌握的冰冷威严。
自己拼尽手段掠夺来的力量,在她面前,竟显得如此斑驳不堪。
一种荒谬又尖锐的嫉妒,混合着被彻底比下去的恐慌,像毒藤一样缠住了他的心。
张琪微微偏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无尽的寒冷。
她似乎看穿了他混乱的思绪,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或者说……嘲讽。
“很意外吗,赵磊?”她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有以往的怯懦或犹豫,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清晰,冰冷:“你给我的那点东西,不过是引子。真正唤醒的,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
她抬起仅存的右手,指尖幽光流转,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凝结成霜。
“你以为你在操控一切?”她轻轻摇头,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寒意:“你和我,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区别在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赵磊狼狈不堪的模样,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这颗棋子,似乎比你……更有价值一点。”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赵磊的心理防线。
他所有的愤怒、不甘、野心,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极致的羞辱和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喘息着,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被他视作工具的人,以一种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姿态,冷漠地俯视着他坠入深渊。
赵磊的目光死死锁在张琪空荡荡的左袖上,那截空荡的袖管像是个无声的嘲讽,刺得他眼睛生疼。
方才被背叛和愚弄的狂怒,此刻混杂进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你的手……”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三个字。
他记得清楚,自己虽然用牵魂钉控制王鹏,虽然给了张琪冰魔印记,但从未对她下过如此重手!这断臂,从何而来?
张琪顺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左肩那被黑色冰晶封住的断口。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仿佛在抚摸一件艺术品,而非一处狰狞的伤口。
“这个吗?”她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寒意:“拜你所赐,赵磊。若不是你种下的印记引动了更深层的东西,我也不会被反噬得那么彻底……”
她顿了顿,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再次浮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当然,也拜秦荣所赐。是他,用守正刀,亲手斩下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赵磊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秦荣?是秦荣斩断了张琪的手臂?
是因为张琪被控制后攻击他们?还是因为……别的?
无数个念头瞬间闪过,但最终都汇聚成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事实: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他赵磊亲手打入张琪体内的“枷锁”,
非但没有困住她,反而阴差阳错地让她挣脱了某种束缚,甚至可能……让她获得了更可怕的力量。
而秦荣那一刀,看似是伤害,却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帮她斩断了与过去的最后一丝联系?
他看着张琪那截断臂处萦绕的精纯寒气,那气息冰冷、古老,带着一种连他现在都感到心悸的威压。
这绝不是普通冰魔之力能达到的程度!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变强,甚至不惜投身戾火池,承受焚身之苦,最终却落得力量被抽干、沦为阶下囚的下场。
而张琪,这个他曾经视为棋子、随意操控的人,却因他的馈赠和敌人的帮助,踏上了另一条他无法想象的路径?
荒谬!讽刺!不甘!
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憋屈感,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千百倍!
“哈哈……哈哈哈……”赵磊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嘶哑而绝望,充满了自我嘲弄的意味:“好……好得很!我赵磊算计来算计去,原来……原来最大的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黑袍使者,又猛地转向张琪,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扭曲: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对不对?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用我来当垫脚石!用我的野心,我的力量,来成全你们!成全你这个……”他指着张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这个怪物!”
张琪冷漠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模样,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她轻轻抬起右手,一缕幽蓝的寒气在她指尖凝结成冰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冷意:“现在的你,还有资格质问吗?败犬的哀鸣,只会显得更加可悲。”
“呵呵!我就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黑袍使者眼前一亮:“不!你还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