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山道上的急症
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林悦正领着小萤在山坳里辨认草药，忽然听见山道上传来一阵慌乱的呼救：“有人吗？救命啊！我爹他、他晕倒了！”
声音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带着哭腔。林悦背起药箱就往声音来源跑，小萤紧紧跟在后面，篮子里的草药晃得七零八落。
山道拐角处，一个中年男人趴在地上，脸朝下埋在草丛里，背上的柴捆压得他半张脸陷进泥土。少年跪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想把人翻过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我爹上山砍柴，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身子直挺挺的，喊他也没反应……”
林悦赶紧让少年帮忙，小心翼翼地把男人翻过来——他面色青紫，牙关紧咬，四肢抽搐着，嘴角挂着白沫，呼吸时断时续。
“是癫痫发作！”林悦心头一紧，迅速从药箱里取出压舌板，撬开男人紧咬的牙关垫进去，“小萤，快掐人中！”
小萤手都在抖，指尖用力按在男人鼻唇沟处，眼眶通红：“林姐姐，他、他会不会……”
“别说话，看着他的呼吸！”林悦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男人的衣领和腰带，让他头偏向一侧，防止呕吐物堵住气道。签到簿从药箱侧袋滑出来，自动翻开，页面上浮现出清晰的急救步骤，旁边标着红色警告：【持续抽搐超过五分钟需立即送医，当前已两分钟】。
少年在旁急得直哭：“爹！爹你醒醒啊！”
“别吵！”林悦沉声喝止，手指搭在男人腕脉上——脉象紊乱如乱麻，却还有微弱的搏动。她迅速取出银针，在男人的百会、涌泉、合谷三穴快速刺入，捻转提插，动作稳得不像在山间应急。
男人抽搐的幅度渐渐变小，青紫的脸色褪去些，呼吸也慢慢平稳了些。林悦松了口气，见签到簿上的红色警告变成了黄色：【抽搐缓解，需保持体位，避免移动】。
“林姐姐，他好像不抽了……”小萤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多了丝底气。
少年愣愣地看着林悦：“姑、姑娘，我爹这是……”
“是癫痫，”林悦拔出银针，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男人嘴角的白沫，“可能是劳累过度引发的，现在暂时稳住了，但必须尽快送镇医院做检查。你家在哪？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就在山脚下的王家庄，”少年连忙道，“我去叫人来抬！”
“别跑太远，”林悦叫住他，“让附近的村民来帮忙，顺便带块木板来当简易担架。”
少年应声跑远后，林悦让小萤守着男人，自己则翻开签到簿——页面上多了行小字：【患者左额有陈旧性伤疤，可能是外伤引发的继发性癫痫】。她仔细一看，男人额角果然有块浅浅的疤痕，像很久以前被钝器砸过的痕迹。
没过多久，几个村民抬着木板赶来，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抬上去。林悦跟在旁边，反复叮嘱：“保持头侧位，别颠簸，到了医院就说有癫痫病史，让医生重点查脑部ct……”
男人被抬走时，忽然哼了一声，眼睫毛颤了颤。林悦赶紧上前查看，见他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少年走前，突然对着林悦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姑娘，我爹要是能好，我们全家都记您的恩！”
林悦摆摆手，看着担架消失在山道尽头，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小萤捡起地上的签到簿，指着新浮现的字迹：“林姐姐你看，它说‘及时处理，为后续治疗争取了时间’。”
阳光穿过树叶洒在页面上，那行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担架，上面躺着个人，旁边跟着个奔跑的少年，像把这山间的惊险，轻轻收进了日子的褶皱里。
林悦望着担架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签到簿边缘，上面还残留着山间晨露的湿意。小萤把散落的草药重新归拢到篮子里，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酸枣树：“林姐姐，你看那树上的果子红透了，要不要摘点回去？”
林悦回过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枝桠间挂满了玛瑙似的酸枣，阳光照得果皮发亮。她笑了笑：“好啊，摘些回去晒成酸枣干，泡水喝能安神。”
两人刚走到树下，就见刚才帮忙抬担架的一个村民气喘吁吁跑回来：“林姑娘，等一下！那少年让我转告你，他爹醒了片刻，说……说谢谢您刚才救他，还说家里的栗子熟了，让您有空去尝尝！”
林悦心里一暖，正想回话，签到簿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她翻开看，新添的字迹带着点温度：【善意会像山间的风，吹过一处，就留下一片暖】。旁边画着颗酸枣，果肉里嵌着个小小的笑脸。
小萤已经摘了一把酸枣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含糊道：“林姐姐，这果子酸中带甜，像极了刚才的事——紧张过后，倒留了点甜在心里呢。”
林悦咬了颗酸枣，酸涩感在舌尖炸开，随即涌上一丝回甘。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忽然明白，那些急急忙忙的奔跑、手忙脚乱的救治，那些藏在慌乱里的关切、落在实处的帮忙，都是日子里最结实的线，把零散的瞬间串起来，就成了暖融融的生活。
“走吧，”她拍了拍小萤的肩，“摘够了就回去，晚点还要给陈婆婆送新晒的草药呢。”
篮子里的草药散发着清苦的香，酸枣的甜酸混在风里，签到簿安安静静躺在篮底，像藏了一整个山坳的温柔。
回到院子时，日头已爬到头顶，晒得石桌上的竹篮发烫。林悦把酸枣倒在簸箕里摊开，颗颗饱满的果子沾着草叶，在阳光下闪着玛瑙光。小萤蹲在旁边挑拣，把虫蛀的、太青的都拣出来，嘴里哼着不知哪学来的小调。
“林姐姐，你看这颗！”小萤举着颗特别圆的酸枣，“像不像笔记本上画的那颗？连笑脸都有呢！”
林悦凑过去看，果然见果皮上的纹路巧成个弯弯的弧度，像咧开的嘴。她刚要说话，院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是王家庄的那个少年，手里提着个布口袋，额上还沾着汗。
“林姑娘！”少年把口袋往石桌上一放，解开绳结露出里面的栗子，“我爹醒了，说让我一定把这个送来，是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新鲜着呢！”
栗子带着壳，圆滚滚的像小灯笼，壳上的尖刺还扎手。林悦拿起一颗，指尖被刺得微麻，心里却暖烘烘的：“你爹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多亏送得及时，脑部有个小血块，得住院观察几天，”少年挠着头笑，“我爹还说，等他好了，要亲自来谢你，给你背两捆最干的柴禾。”
小萤在旁插话说：“我们刚摘了酸枣，正打算晒成干，你要不要尝尝？”说着递过去一把。
少年捏起颗放进嘴里，酸得直咧嘴，却舍不得吐：“好吃！比城里买的蜜饯有味道。”
签到簿在石桌的阴影里轻轻动了动，林悦翻开看，新添的页面上画着个布口袋，里面的栗子滚出来，旁边堆着酸枣，下面写着：【山里人的谢，藏在果子里，藏在柴禾里，笨笨的，却实诚】。
少年坐了没一会儿就要走，说要赶回去给爹送晚饭。林悦往他兜里塞了把刚挑好的酸枣：“路上吃，解乏。”又把签好的药方给他，“按这个剂量抓药，等你爹出院了煎着喝，能安神。”
少年攥着药方，手指把纸都捏出了褶，郑重地说：“我都记着，谢谢您林姑娘。”
看着少年跑远的背影，小萤突然指着签到簿笑：“又画新的了！你看，少年的兜里鼓鼓的，还画了个酸枣从兜里掉出来呢！”
林悦低头，见页面角落果然有个小小的身影，兜里露出半截酸枣，旁边标着：【善意是会跑的，从这兜到那兜，从这山到那山】。
午后把栗子倒进锅里煮，加了把粗盐，咕嘟咕嘟的声响里，壳渐渐裂开，透出里面的黄肉香。小萤守在灶前，时不时揭开锅盖看，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像蒙了层细纱。
“能吃了吗？”小萤咽着口水问。
林悦捞出一颗，用凉水浸了浸，剥开壳露出金黄的果肉，递过去：“小心烫。”
栗子肉粉糯，混着盐粒的咸香，小萤吃得直点头：“比糖炒的还好吃！”
林悦也剥了一颗，忽然想起少年说他爹要送柴禾的话，又想起陈婆婆在帕子上绣的苏子叶，想起李伯晒场上的麦香……这些细碎的、带着烟火气的往来，像山间的溪流，看着各自流淌，其实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汇成了一片暖洋。
簸箕里的酸枣被晒得渐渐收缩，果皮起了皱，却更红了，像沉淀后的甜。林悦摸着签到簿粗糙的纸页，忽然觉得，这簿子记的从来不是救治的功劳，而是这些藏在草木间的情分——你送我一颗酸枣，我还你一袋栗子，你为我熬药，我为你绣帕，日子就在这一来一往中，变得像煮透的栗子，粉粉的，暖暖的，让人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