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药香漫村
晨光刚漫过西坡的篱笆，林悦的药箱就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李猎户被抬回来时，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缠在上面的串叶苏根须虽已焦黑，却像毒蛇蜕下的皮，看得人心里发紧。
“林大夫，快救救他！”李猎户的婆娘抱着药箱哭，粗布围裙上沾着草药汁，“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就……”
林悦没敢耽搁，让沈青把门板搭成临时病床，先用紫霞苏干粉混着温水冲洗伤口。粉末遇血立刻泛起泡沫，滋滋地冒着白气，原本红肿的皮肤竟慢慢褪了些色。
“忍着点。”林悦按住李猎户发抖的腿，手里的银针在烛火上燎过，针尖泛着橘红的光。她记得张师傅的医案里写过，串叶苏的毒会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必须用银针锁住几处大穴。
银针刺入“足三里”时，李猎户猛地抽搐了一下，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林悦眼疾手快，迅速在“血海”“三阴交”各下一针，三根银针像定海神针，将蔓延的黑气钉在伤口周围。
“拿烈酒来！”林悦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稳。沈青赶紧递过陶碗，她倒了半碗酒，抓起一把紫霞苏嫩叶揉碎了泡进去，叶片在酒里翻腾，很快染出一片深紫。
“喝了。”她扶起李猎户的头，将药酒一点点喂进去。辛辣的酒混着药香呛得他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竟带着点黑丝——那是串叶苏的毒素被逼出来了。
旁边的长凳上，还坐着几个前几日发病的村民。周奶奶的咳嗽虽轻了些，却总说心口发闷，林悦给她诊脉时，指尖能触到脉象里藏着的一丝滞涩，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王大爷的解毒散还有吗？”林悦问。
王大爷赶紧从怀里掏出布包：“剩最后两包了，我按你说的，加了点紫霞苏的花，药效更稳些。”
林悦打开布包，解毒散里果然混着些细碎的紫花，药香比之前更醇厚。她取了些用温水调开，给周奶奶敷在胸口，又让沈青去试播区摘最新鲜的紫霞苏叶，说是要煮“三苏汤”。
“三苏汤？”小冯蹲在灶边添柴，看着锅里翻滚的叶片好奇，“是用三种紫苏吗？”
“是紫霞苏的叶、梗、根。”林悦往锅里撒了把甘草，“叶能清痰，梗能顺气，根能解毒，三样凑齐了，才能把肺里的浊气都赶出去。”
说话间，锅里的汤已经泛出琥珀色，药香漫得满院都是，连墙角的鸡都伸长脖子往灶房瞅。林悦给每个病人盛了一碗，周奶奶捧着碗吹了吹，喝了一口就眯起眼：“这汤……比上次的顺口多了。”
“加了点蜂蜜。”林悦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晨光里格外柔和，“药太苦，怕你们喝不下去。”
正忙得脚不沾地，村东头的二婶又慌慌张张跑来，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布条：“林大夫！我家柱子……他在溪边捞鱼，被水里的东西划了道口子，现在整条胳膊都紫了！”
林悦心里咯噔一下，抓起药箱就往外跑。沈青和王大爷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
柱子躺在自家炕上，右臂肿得像根紫萝卜，伤口周围的皮肤硬邦邦的，用手指一按就陷出个坑，半天弹不回来。林悦掀开他的袖子，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处缠着几根细如发丝的绿藤，正是串叶苏的根须，已经钻进皮肉里半寸深。
“是昨天没清干净的根须！”王大爷气得用拐杖跺地，“这些东西，跟蛆虫似的难缠！”
林悦没说话，迅速掏出紫霞苏干粉敷在伤口上，又取了根最长的银针，在火上燎得通红。她必须把根须挑出来，否则毒素会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
银针刺破皮肤时，柱子疼得嗷嗷叫。林悦的手却稳得像块石头，针尖精准地挑起一根根绿藤，每挑出一根，就往伤口上撒一把干粉，粉末遇血冒泡，将残留的毒素裹住。
挑到最后一根时，柱子突然浑身抽搐，牙关咬得咯咯响。林悦眼疾手快，抓起灶台上的陶碗，将刚熬好的三苏汤灌了半碗进去。汤水下肚，柱子的抽搐渐渐停了，脸色也缓和了些。
“这根须比毒蛇还毒。”林悦将挑出来的根须扔进火盆，看着它们在火焰里蜷成一团黑灰，“以后谁也不准去溪边捞东西，沈青，去多砍些竹子，在溪边扎道篱笆，再挂上牌匾，写上‘有毒，勿近’！”
沈青应声而去，王大爷却叹了口气：“光扎篱笆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串叶苏的根须要是顺着地下水往村里钻……”
林悦的心沉了沉。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溪边看到的那张网，根须能在水底蔓延那么远，保不齐真能渗进村里的水井。
“得给村里的井都消消毒。”林悦当机立断，“沈青，回来时多带些紫霞苏根茎，咱们挨家挨户去，往井里撒点干粉，再让大家把水缸里的水都换成新打的，烧开了才能喝。”
太阳爬到头顶时，药香已经漫遍了整个村子。试播区的紫霞苏被摘走了大半，田埂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那是村民们来取药时踩的。林悦站在药晒架前，看着上面晾晒的紫霞苏叶，忽然觉得它们像无数只绿色的手掌，正托着整个村子的希望。
她翻开签到簿，在新的一页写下：“巳时，救李猎户、柱子，三苏汤见效。串叶苏根须存隐患，已嘱村民避溪水、沸井饮。紫霞苏用量激增，需补种。”
笔尖划过纸页，带起的药粉落在“补种”两个字上，像给它们镀了层绿。林悦知道，只要紫霞苏还在长，这村子的药香就不会断，那些藏在暗处的毒，也就没了可乘之机。
远处传来沈青扎篱笆的敲打声，笃笃笃，像在给这药香漫村的日子，敲打着安稳的节拍。
沈青扎篱笆的敲打声还在继续，林悦转身回了屋，刚把药箱打开，就见虎娃举着片紫霞苏叶子跑进来，小脸憋得通红：“林姐姐，我娘说井里撒了干粉后，打水时漂着好多小泡泡，是不是药在打架呀？”
林悦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蛋：“是呀，药在帮井水洗澡呢，洗干净了才好喝呀。”虎娃似懂非懂点头，又举着叶子跑出去，喊着要去告诉小伙伴“井水在洗澡”。
这时王大爷背着半篓紫霞苏根茎进来，裤脚沾着泥：“村西头的老井撒了两把干粉，水看着清亮多了。就是……”他顿了顿，“那口井沿边长了丛新的串叶苏，根须都快伸进井里了，我顺手挖了，你瞅瞅。”
林悦接过那丛串叶苏，根须果然比之前见的更粗，还缠着几缕水草，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紫。她扔进火盆，火苗“腾”地窜高，根须烧得滋滋响，冒出的黑烟带着股焦臭味。
“得去看看其他井沿。”林悦拎起药箱，“王大爷，您带些干粉，咱们再去村东头那口甜水井瞧瞧，那口用的人最多。”
刚走出院门，就见二婶端着碗三苏汤迎上来，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林姑娘，柱子好多了，能坐起来喝粥了，这汤真管用！”她身后跟着柱子，胳膊虽然还肿着，但脸色红润了不少，见了林悦就咧开嘴笑，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
“再喝两天汤，把剩下的根须毒素排干净就好了。”林悦叮嘱道，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紫霞苏干粉，“每天往伤口上撒点，别沾水。”
村东头的甜水井边围着几个村民，见林悦来，都纷纷让开。井台上果然也冒出几株串叶苏，根须像细蛇似的顺着井壁往下爬。沈青扎完篱笆赶过来，手里还提着把镰刀：“我来挖！”
“等等。”林悦拦住他，从药箱里取出个小陶罐，“先撒点紫霞苏粉末在根上，让它们自己烂掉，挖的时候免得根须断在土里，又偷偷长。”
粉末撒下去，串叶苏的叶子很快打了蔫，原本深绿的叶片慢慢转黄。沈青这才挥镰挖根，果然没断多少，挖出来的根须上还挂着白色的泡沫，那是粉末起了作用。
“林姑娘，”有村民问，“这紫霞苏用完了可咋整？试播区的都快摘秃了。”
林悦早有打算：“我已经让沈青留了些种子，等这阵忙完，就发动大家在村边空地上多撒点，让紫霞苏长遍村周，看那些串叶苏还敢不敢来！”
“好！”村民们都应和着，有说要去翻地的，有说要去挑水浇地的，热闹得像要办喜事。
日头偏西时，最后一口井也消完了毒。林悦坐在井台上歇脚，看着村民们扛着紫霞苏种子往村边去，沈青正指挥着大家划分地块，王大爷则蹲在一旁，用拐杖在地上画着播种的间距，虎娃和几个孩子围着看，时不时插句嘴。
药香混着泥土的气息飘过来，林悦低头看了看签到簿，又添了一行：“酉时，全村水井消毒完毕，串叶苏根须清除大半。紫霞苏种子已分发，明日开始播种。”
笔尖落下，纸上仿佛也沾了点紫霞苏的清香。远处的晚霞染红了天，像给这忙碌的一天，盖了个温暖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