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木哨传信与远方归音
秋露在紫霞苏的叶片上凝成细珠,虎娃蹲在第七畦边,用指尖接住从银边种新叶上滚落的水珠,忽然听见胸前的木哨“叮”地撞在石埂上。他摸出哨子,见哨身上的木纹被摩挲得发亮,忽然想起沈青临走时说的话——“有事就吹三声”。
“不知道沈大哥在西域怎么样了。”虎娃对着药圃尽头的山道嘀咕,把木哨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声。哨音在晨雾里荡开,惊起几只停在篱笆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西边的山谷。
林悦正核对秦先生抄录的培育笔记,听见哨音抬头笑:“想沈青了?”她指着签到簿上最新的记录,“昨天归雁的人捎信来,说他们已经到了西域的风沙渡,离毒藤会总舵还有三天路程。”
纸上用炭笔写着:“西域风沙渡,沈青与归雁汇合,探得总舵外围有流沙机关,需待月圆夜方能破解。”字迹是归雁特有的潦草,却透着稳妥。
秦先生凑过来看,指着“流沙机关”四个字:“我爹的笔记里提过,西域的流沙阵多靠月光折射引向,月圆时沙粒反光会显出路标——沈小哥选的时辰正好。”他忽然从布包里翻出个小陶瓶,“这是北地的防风沙药膏,归雁的人要是路过北地,麻烦捎给沈小哥,西域的风沙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虎娃立刻把陶瓶塞进林悦手里:“我去告诉归雁的信使!他们说今早要去镇上送信,现在说不定还在村口!”
他刚跑出药圃,就见王阿婆挎着竹篮往这边走,篮子里装着刚晒好的紫霞苏干花。“虎娃跑慢点!”王阿婆扬声喊,“这花得赶紧收进陶罐,不然被露水打了就潮了——沈小哥最爱喝这个泡的茶。”
林悦接过竹篮,指尖划过干燥的花瓣,忽然想起沈青在黑风口溶洞里,用柴刀挑飞独眼龙兵器时,袖口沾着的紫霞苏碎屑。她把干花倒进陶罐,在签到簿上添道:“巳时,收紫霞苏干花,封罐待归人。”
正写着,村口传来三声清脆的哨音,与虎娃的木哨声一模一样!林悦心里一紧,和秦先生对视一眼,快步往村口跑——归雁的信使说过,若有急事,会用同样的哨音传信。
村口的老槐树下,归雁的信使正牵着马喘气,马背上的布袋鼓鼓囊囊,沾着些暗红色的泥。“林姑娘!”信使抹了把脸上的汗,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沈小哥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油布包里是块被风沙磨得发毛的羊皮,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画着毒藤会总舵的地形图,中心位置标着个骷髅头,旁边写着“子夜三更,总舵有密会”。羊皮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花瓣,林悦认出是西域特有的“风沙红”,花瓣背面用针戳着三个小孔——是归雁的“急信”标记。
“沈小哥说,密会要交接最后一批变异种子,让咱们务必在三更前通知西域的官差围捕。”信使喝了口林悦递来的水,“他还说,银边紫霞苏的原生种可能藏在总舵的密室里,让你放心,他会想办法带回来。”
虎娃摸着羊皮上的朱砂痕迹,忽然指着骷髅头旁边的线条:“这像不像银边种的根须?”众人凑近一看,果然见线条缠绕的弧度,与第七畦银边种的根系惊人地相似。
“是暗号!”林悦恍然大悟,“沈青在告诉我们,密室的机关与银边紫霞苏的生长规律有关——他肯定看过我抄给他的图谱!”她翻到图谱里“根须朝月”的记载,“根系夜间会朝月光方向生长,密室的门说不定要按这个规律转动!”
秦先生立刻在地上画出根系走向:“月圆时根须最明显,今晚正好是十五,沈小哥选在三更,就是等月光最亮的时候!”
信使匆匆上马,临走前从马背上的布袋里掏出个木盒:“这是沈小哥让我给虎娃的。”
虎娃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个用西域胡杨木刻的小蜜蜂,翅膀上还刻着个小小的“缺”字。“是给缺翅蜜蜂的!”他举着木蜜蜂跑到南坡的蜂箱边,把它挂在最显眼的箱盖上,“这样沈大哥回来就能看到,蜜蜂帮我们传了好多花粉!”
林悦望着信使的马蹄声消失在山道尽头,在签到簿上写下:“午时,沈青自西域传信,示总舵密会与银边种机关,附胡杨木蜂赠虎娃。归雁信使赴西域报官,约三更围捕。”
写完,她忽然听见南坡传来虎娃的哨音,这次是欢快的三声。跑去一看,见缺翅蜜蜂正停在胡杨木蜂的翅膀上,阳光透过翅膀的缺口,在木蜂身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它在跟沈大哥的蜜蜂打招呼呢!”虎娃拍手笑,木哨在手里转得飞快。
秦先生看着那只蜜蜂,忽然说:“等沈小哥带回原生种,咱们就把南北的紫霞苏混种,让银边的纹路上,既有南坡的露,也有北地的霜,还有西域的沙。”
林悦低头看签到簿,纸页上,西域的风沙、北地的药膏、南坡的蜜蜂,还有木哨的声浪,正被晨光串成一条线,往三更的月光里延伸。她忽然觉得,沈青离得并不远——他在西域的风沙里,她在药圃的晨光里,中间只隔着一只蜜蜂的翅膀,和三声穿透距离的哨音。
暮色降临时,虎娃把胡杨木蜂收进签到簿的夹层,那里还压着片银边紫霞苏的新叶。他摸着叶片上的银线,仿佛能听见西域的风声里,混着沈青归乡的马蹄声,正踏着月光,一步步靠近。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一点点漫过药圃的篱笆。林悦把签到簿摊在石桌上,借着最后一缕天光,仔细比对沈青送来的羊皮地图和秦先生父亲笔记里的流沙阵图谱。羊皮边缘的风沙红花瓣已经半干,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类似紫霞苏的清苦气。
“你看这里,”林悦指着地图上骷髅头左侧的沙丘标记,“笔记里说,流沙阵的‘生门’对应着北斗第七星的方位,今晚月圆时,那颗星正好落在总舵西北方的断崖上。”
秦先生用指尖蘸了点茶水,在石桌上画出星轨:“西域的星空比南北两地都低,北斗星看着像挂在沙丘顶上似的。沈小哥只要找准那颗星,按‘根须朝月’的规律转动机关,应该就能避开流沙。”
王阿婆端来晚饭,见两人对着地图出神,把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往林悦面前推了推:“再急也得吃饭。”她往窗外瞥了眼,“虎娃在蜂箱边守半个时辰了,说要等月亮出来,看缺翅蜜蜂认不认胡杨木蜂。”
果然,南坡的槐树林里亮着个小小的火把,虎娃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正蹲在蜂箱前自言自语。林悦端着粥走过去,见他把胡杨木蜂从箱盖上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对着月亮的方向举着。
“月亮快出来了,”虎娃抬头看天,星星已经探出了头,“沈大哥说西域的月亮特别亮,能照得见流沙里的石头。”
林悦摸了摸他的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嗡”的一声,缺翅蜜蜂从蜂箱里钻了出来,径直落在虎娃掌心的胡杨木蜂上。月光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给木蜂翅膀上的“缺”字镀上了层银辉。
“它认呢!”虎娃兴奋地低呼,“它知道这是沈大哥送的!”
林悦看着那只蜜蜂用触须轻轻碰着木蜂,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生灵仿佛真的能跨越千山万水,传递着彼此的牵挂。她回到石桌旁,在签到簿上写下:“酉时,月出,缺翅蜂识胡杨木蜂,绕飞三匝。”
刚放下笔,就见秦先生对着地图若有所思:“密室里的原生种,会不会也带着银边?”他指着笔记里的一句话,“‘银边者,经三地风霜而色愈亮’,说不定沈小哥带回来的,比咱们药圃里的更特别。”
林悦想起那株失而复得的银边紫霞苏,叶片上的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串起的星子。她把装着紫霞苏干花的陶罐抱在怀里,罐身微凉,却仿佛能听见花瓣在里面轻轻呼吸的声音——等沈青回来,用这干花泡壶茶,茶汤里肯定会浮着月光。
亥时刚过,归雁的第二拨信使就到了,这次是个骑着快马的姑娘,披风上还沾着西域的沙尘。“林姑娘!”她勒住马,声音带着喘息,“西域官差已经到位,就等三更的信号!沈小哥让我带句话,说密室的机关果然跟银边种的根系有关,他已经找到窍门了!”
她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片带着银边的叶子,比药圃里的更宽,边缘的银线像镶了层碎钻。“这是从总舵外墙摘的,沈小哥说这就是原生种的叶子,让你先看看。”
林悦捏起一片叶子,月光透过叶片,银边竟透出淡淡的虹光。秦先生凑过来,激动得声音发颤:“是真的!我爹画的原生种就是这样!你看这叶脉,比咱们培育的多三道纹路,这才是能抗三地虫害的银边种!”
信使喝了碗水就匆匆离去,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时,正好是子时。林悦把原生种的叶子夹进签到簿,在新的一页写下:“子时,获西域原生银边叶,纹似星轨,光带虹。沈青得入密室,三更可期。”
写完,她抬头看向西域的方向,虽然隔着万水千山,却仿佛能看见沈青正站在月光下的流沙阵前,柴刀紧握,眼神明亮,像药圃里那株永远朝着光生长的银边紫霞苏。
虎娃抱着胡杨木蜂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大概是梦见了沈青骑着马,马背上驮着满满一袋原生种,正往药圃这边赶。缺翅蜜蜂不知何时停在了他的发梢上,翅膀轻轻扇动,像是在为他守护这个带着月光的梦。
月光漫过药圃,紫霞苏的叶片上凝满了露水,每一颗都映着星星,像撒在地里的希望。林悦知道,再过两个时辰,西域的三更就会到来,到那时,无论是流沙阵里的机关,还是密室里的原生种,都会还是属于它们的黎明。而她要做的,就是守着这片药圃,守着签到簿上的新墨痕,等着远方的归音,随着第一缕晨光一起,落进紫霞苏的花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