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我站在擂台中央没动。
脚下的碎木牌已经被踩进土里,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剑刃落地的轻响。那些刚才还叫嚣着要让我躺下的人,现在一个个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酒囊里的碎片发烫,越来越热,像是在催我。
我知道有人在看着我。
高墙那边,几道身影退得很快,但我看见了。不是普通弟子,是断剑门真正掌权的那批人。他们来得快,走得也急,显然是怕被我发现。
可我已经发现了。
他们怕我。
不是怕我的拳头,也不是怕我的剑,而是怕我体内那股他们看不懂的力量。残碑熔炉一直在转,青火稳定,但它刚才跳了一下——那是感应到同类气息的反应。
第三块残剑碎片,就在这个门派里。
我扛起无锋重剑,转身走下擂台。脚步刚落地,一道传音符从空中飘来,落在我肩上就炸成灰。
“陈无戈,主殿召见。”
我没回话,直接朝主殿方向走。
路上遇到几个弟子,全都贴着墙根让路。没人敢拦我,也没人敢说话。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有恨,有怕,还有点说不清的东西。
主殿外站着两个守卫,看到我走近,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抬手推开大门。
里面光线暗,香火味浓。大殿正中坐着三个长老模样的人,两男一女,穿着深色长袍,胸前绣着断剑纹。最中间那个老家伙脸色铁青,手里拄着一根铁杖,指节捏得发白。
“你就是陈无戈?”他开口,声音像砂石磨地。
“是我。”我站定,没跪也没低头。
“你在比武场做的事,我们全看到了。”左边的女长老冷声道,“以一敌四,夺剑断兵,还使出那种……不属于凡俗的剑影。”
我没否认。
“你说你是野修?”右边的男人冷笑,“荒山来的?谁信?你要是荒山野人,那我就是仙界下凡。”
我笑了笑:“信不信随便你们。”
“我们查过了。”中间的老者猛地拍桌,“你用的拳法,是古武传人那一脉的碎星拳。你能控剑气,融源炁,还能炼废劲为真力——这不是野修能有的本事!”
我依旧不动。
“你身上有宝物。”女人盯着我,“藏在体内,别人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不像灵力,也不像妖气,更像……某种熔炉在烧东西。”
我心里一沉。
他们看出来了?
不,不可能完全看出来。但他们猜到了一部分。残碑熔炉隐于丹田,外人无法窥探,可我在战斗时吞纳废劲、转化源炁的过程,还是留下了痕迹。
尤其是万剑随行那一刻,青火翻腾,灵气逆冲经脉,整个比武场都被源炁波动扫过。高手一眼就能察觉异常。
“你们想说什么?”我问。
“我们不想杀你。”老者忽然换了个语气,“反而想合作。”
我挑眉。
“你缺资源,我们缺人才。”他说,“你虽强,但孤身一人,终究难登大乘。而我们断剑门,根基深厚,传承完整。只要你愿意加入,内门长老之位任你选。”
我笑了:“然后呢?等我帮你们打完仗,再把我关起来研究?”
“你太多疑了。”女人皱眉,“我们是正经门派,不是血刀门那种邪修。”
“正经门派会半夜派人跟踪我?”我直视她,“会用冥奴令灭口黑商?会在集市设局抢我东西?”
三人脸色微变。
我知道他们听懂了。
我不怕撕破脸。
真正怕的是他们。
因为他们清楚,我能一个人干翻四个弟子,也能在他们动手时反手斩了他们三个。
沉默了几息,老者叹了口气:“好,你不信我们。那换个方式。”
他一挥手,旁边屏风后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黑商,就是云霞城后巷那个胖子的手下,脸上还带着伤。另一个是灰袍人,兜帽遮脸,手里拎着个布包。
“这位是本门炼丹执事,掌握一份上古丹方残卷。”老者指着黑商,“这位是机关堂的客卿,精通阵法破解。他们俩都认可你的能力,愿与你合作炼丹。”
我眯眼看向黑商。
他也看我,眼神闪躲,但强装镇定。
“陈前辈。”他拱手,声音有点抖,“昨夜之事,纯属误会。我已被门规处置,逐出核心圈。如今只想赎罪立功。”
我冷笑:“赎罪?那你主子呢?”
“死了。”黑商低头,“毒针穿喉,当场毙命。幕后之人至今未查出。”
我没信他的话,但也没拆穿。
他又打开手中玉盒,露出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写着几个字:**逆命九引·初篇**。
我瞳孔一缩。
这是我从残剑上解析出的丹方名字!
这玩意儿怎么会在这?
“这是我们祖上传下的残页。”黑商说,“据说是能改命续魂的逆天丹方,但始终无法补全。直到昨天看到你炼化废剑的那一幕……我才意识到,只有你能做到。”
我盯着他。
他说的没错。这种级别的丹方,必须靠特殊手段激活。普通人炼不出来,只会炸炉。而我的残碑熔炉正好能煨炼丹毒、反哺源炁,完美契合。
“所以?”我问。
“密室已备。”老者接过话,“位于地下三层,禁制森严,外人不得入内。你可与二人共研丹方,所需材料由门派全力供应。”
我还未开口,腰间酒囊突然剧烈震动。
第三块碎片!
它不仅在发烫,还在震动,频率和之前完全不同。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我立刻明白。
那块碎片,就在密室里。
否则残碑熔炉不会这么激动。
“我可以去。”我说,“但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带自己的武器进去。无锋重剑,不准收缴。”
“可以。”老者点头,“但不得携带其他违禁品。”
“还有。”我看向黑商和灰袍人,“他们两个,必须跟我一起进。谁也不能中途离开。”
“没问题。”老者挥手,“准许通行。”
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黑商和灰袍人跟了上来。
一路没人说话。
穿过三道关卡,守卫查验令牌后放行。越往下走,空气越冷,墙壁上嵌着照明晶石,发出幽蓝的光。
终于到了一扇铁门前。
门上刻着复杂的符文,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把断剑。
黑商掏出一块青铜片插进去,咔的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个宽敞的密室,正中央摆着一座丹炉,炉身布满裂痕,像是多年未用。四周架子上堆满药材和器皿,角落里还有个小型聚灵阵。
但我没看这些。
我的注意力全在丹炉后面的墙上。
那里挂着一块破旧的兽皮,边缘焦黑,中间画着一道弯曲的线——和我师父留下的酒囊纹路一模一样!
酒囊瞬间烫得像要烧起来。
第三块碎片,就藏在这面墙里!
“陈前辈。”黑商小心翼翼地说,“这就是我们的炼丹室。您看看还缺什么,我们可以马上补。”
我没理他。
径直走向那面墙。
灰袍人突然开口:“小心机关。”
我停下。
确实,地面有细微的缝隙,墙上也有隐藏的凹点。这是典型的触发式陷阱布局。
“你们先退后。”我说。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往后退。
我抬起右手,掌心对着墙面。
残碑熔炉开始震动,青火缓缓升腾。
就在我准备动手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只见黑商悄悄从袖中抽出一枚黑色符箓,指尖正在滴血。
而灰袍人,已经站到了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刃,正缓缓插进门缝里的某个卡槽。
他们要关门!
而且不只是关门。
整个密室的符文,开始亮起红光。
我知道了。
这不是合作。
是围杀。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来。
“你们……”我冷冷开口,“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
黑商抹掉嘴角的血,狞笑:“陈无戈,别怪我们无情。高层说了,只要拿到你的熔炉,断剑门就能再造一个‘神体’!你的肉身,我们会一点一点拆开研究!”
灰袍人也笑了:“至于丹方?本来就是假的。就是为了把你骗进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
但体内源炁已经开始逆流,残碑熔炉疯狂运转,青火暴涨。
酒囊里的两块碎片嗡鸣不止,像是在回应墙内的第三块。
我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犯了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