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脚从赵三手背上挪开，他整个人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动。双头狼早就没了影子，林子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你现在走，也活不过三天。”我说，“断剑门不会收留失败的探子，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你。”
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惊惧。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带我去你们据点。”我拍了下腰间的酒囊，“你说的那个黑袍人，带来了和我这把残剑一样的碎片。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能拿到的，说明有人也在找同一条路。我不想等他们先动手。”
赵三咬着牙：“可厉九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要是发现我带外人进去……”
“那就别让他发现。”我打断他，“你是内部弟子，有权限进出矿洞。你只要把我带进去，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苦笑：“你根本不怕死是不是？别人躲都来不及的地方，你还要主动往里闯。”
我没说话。残碑熔炉在我丹田里安静燃烧，刚才打斗吸收的寒气和毒雾已经被炼成源炁，经脉通畅，战力比之前更强。
我不是不怕死。
我只是知道，躲着走不了多远。
当年师父被散修围攻时，也没地方可躲。
“走不走？”我问，“你选。”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你要保证，不牵连我家里人。”
“你还有家人？”
“妹妹还在山下村子里。”他说，“她不知道我是断剑门的人。”
我看着他：“行。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不动无辜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趁天没黑透，赶在守卫换岗前进去。”
我嗯了一声，转身朝西北方向走。
赵三跟上来，脚步有些虚浮。他法力耗尽，刚才又被我踩住手背，指骨可能裂了。但他没喊疼，也没停下。
路上谁都没说话。
风越来越大，吹得树梢哗啦响。我摸了下酒囊，里面的残剑微微发烫。它和熔炉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它。
走了半个时辰，地面开始出现焦土和碎石。空气里有了金属味，是灵矿被开采过的味道。
“前面就是铁脊山脉。”赵三低声说，“矿洞在山背面，入口被阵法封着，只有用血符才能打开。”
我点头：“到时候你画符，我跟着你进。”
他又犹豫了一下：“你要小心厉九。他是副门主，手里有一把‘断魂刃’，专破护体罡气。而且……他最近在练一种秘术，能把人的神识抽出来审问。”
“所以他能发现叛徒？”
“对。所以你进来之后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乱说话。”
“我知道。”我看他一眼，“你只要不开口拆穿我，我就没事。”
他没再说话，眼神有点复杂。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道断裂的山脊，岩石呈暗红色，像是被大火烧过多年没冷却。
赵三指着山脊后面：“就在那边。”
我们绕过去，来到一处塌陷的岩壁前。他走上前，咬破手指，在石壁上画了个符号。
灰雾从石缝里涌出，凝成一个虚影。
虚影开口：“口令。”
赵三低声道：“旧刃归魂。”
虚影静了几秒，灰雾散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站在洞外，残碑熔炉突然跳了一下。
里面有东西。
不止一个人。
而且那股气息……和我在云霞城巷子里闻到的一样。
冥奴令的味道。
我伸手按住剑柄，对赵三说：“你先进去。”
他愣了一下：“你不一起？”
“我得确认里面安全。”我说，“你先走，我在后面观察。”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迈步走进了洞口。
我等了三息，才跟上去。
刚踏入的一瞬间，酒囊里的残剑猛地一震。
我眼角扫到洞壁角落，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刻着一道裂痕。
那纹路——
跟我掌心的青斑，完全吻合。
我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的青斑正泛着微光，像是回应着什么。
这不是巧合。
这里是古墟路径的节点之一。
残碑的线索，已经开始回收了。
我握紧剑柄，往前走了几步。
洞内很宽，地面铺着青石板，两侧有油灯照明。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应该是守卫在巡逻。
赵三站在前面等我，脸色发白：“再往前就是主厅了，厉九一般在那里处理事务。”
我点头：“带路。”
他迟疑了一下：“你真打算见他？”
“不。”我说，“我要先搞清楚那个黑袍人留下的碎片在哪。”
“碎片在祭坛室。”他说，“只有高层能进，我带你到门口就得停下。”
“够了。”我说，“你能做到这一步就行。”
他又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往前走。
我们沿着通道往里走，途中遇到两个守卫。赵三打了声招呼，说是奉命带人去检修阵法，对方没多问就放行了。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
我能感觉到，残碑熔炉里的青火在轻微跳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的气息。
“前面左转就是祭坛室。”赵三低声说，“门口有两个亲卫把守，没有通行令牌进不去。”
我停下脚步：“你在这等着。”
“你要硬闯？”
“不用。”我从酒囊里掏出那把陨星铁母残剑，“它自己会开门。”
他瞪大眼：“这也能行？”
我没回答，而是把残剑贴在胸口。
刹那间，剑身蓝光一闪。
前方的石门发出一声轻响，缝隙中渗出微弱的光。
赵三倒吸一口冷气：“它……它认你？”
我没理他，推门走了进去。
祭坛室内不大，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放着半截黑色剑柄，表面布满裂纹，和我的酒囊碎片几乎一模一样。
我走近石台，残碑熔炉剧烈震动。
这东西，确实是残碑的一部分。
而且它已经被激活了。
我伸手要去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赵三站在门口，脸色变了。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不允许……”
话没说完，他看见了我手里的残剑。
然后他明白了。
“你不是来抢丹术的。”他声音发抖，“你是来找这个的。”
我没说话。
他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但眼下我还用得着他。
“你要是现在喊人，我们都会死。”我说，“厉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而我，至少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他站在原地，呼吸急促。
几秒后，他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想干什么？”
“把这个带走。”我说，“然后查清楚是谁让黑袍人送来的。”
他睁开眼：“你要对付厉九？”
“不。”我说，“我要让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黑袍人干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想嫁祸？”
“聪明。”我笑了下，“现在，帮我把这东西取下来。”
他走上前，手有点抖：“可这上面有禁制……直接碰会触发警报。”
我看着石台底部的符文阵，伸手一抹。
源炁涌入，符文瞬间黯淡。
“现在没警报了。”我说，“拿吧。”
他伸手拿起那半截剑柄，刚碰到，整个人猛地一颤。
“怎么了？”我问。
他抬头看我，眼神惊恐：“我……我看到了……一片海……还有……一座岛……上面有座塔……”
我心头一震。
这是残碑的记忆反噬。
说明这块碎片，曾经接触过真正的古墟核心。
“你还看到什么？”我问。
他摇头：“太多了……画面太快……但我记得最后一个字——‘启’。”
启？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钟声。
咚——
三长两短。
是紧急集结令。
赵三脸色刷白：“他们发现了吗？”
我盯着他手里的碎片：“动作快点。先把东西藏好，然后你去主厅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点头，把碎片塞进怀里。
我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通道尽头飘来。
不是厉九。
也不是守卫。
那股气息，带着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冥奴令的气息。
有人来了。
我抓住赵三肩膀：“记住，别露馅。你现在是我带来的阵法师，懂吗？”
他点头，勉强稳住情绪。
我松开手，转身走向另一侧暗门。
那里通向地下仓库。
必须先把碎片转移。
赵三站在原地没动。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我没听清。
但他眼神里的意思我很清楚。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