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西边吹来，带着腥味。
一道黑影从毒雾里窜出，直扑主殿大门。
我没动。手还按在剑柄上。
可就在那黑影跃过门槛的瞬间，一道金光自天外落下，照得整个丹盟亮如白昼。黑影猛地一顿，掉头就钻回雾中，消失不见。
我皱眉。
这光太熟了。
上次见它，是剑骨认主那天。
果然，一个身影踏光而下，白须长袍，眼神像能看穿人心。是丹盟盟主。
他落地无声，站在我面前三丈远的地方。
“你已破敌五次。”他说，“是时候学真正的‘走’了。”
我没说话。
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打到现在，我靠的是硬扛、快打、源炁爆冲。可再强的拳，追不上敌人也是空的。刚才那一道黑影，速度快得离谱，我要是没站高处，根本发现不了。
盟主抬手，掌心浮出一枚玉简。灵光一闪，空中显出一片星图——七十二个光点连成轨迹，每一步都对应天上星辰位置。
“碎星步全本。”他说，“不是让你逃命的。是让你踩着星轨走，每一步都能借天地之势。”
我接过玉简。
脑中立刻跳出师父教拳时的话：“力起于足，发于脊，达于拳。”
原来脚步才是根。
我抬头想问，盟主却已经转身。
“去闭关室。”他说，“三日后，我要看到你能走出第一式。”
我点头。
收剑入背，跟着他往内殿走。
关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西边。毒雾还在，但没人再出来。
——他们也在等。
***
密室门一关，我就开始练。
玉简里的星图自动浮现在识海，第一步落在右脚外侧，第二步转左脚足弓，第三步要跃起踩虚位……一共七十二步，环环相扣。
我按记忆走了一遍。
太快了。
脚刚落地，劲还没传到腰，人已经要迈下一步。结果重心偏移，膝盖撞地，石砖裂开一圈。
再来。
这次放慢，一步步对节点。走到第十六步时，古武劲顺着足少阳经往上走，可到了大腿根就被卡住。上下脱节，整个人像被撕开。
第三次，我想用源炁推一把。
残碑熔炉立刻反应，青火翻腾，要把两股力量煨在一起。可刚一融合，经脉就像被铁锤砸中，胸口一闷，嘴角出血。
我盘坐调息。
三次失败。
不是功法问题。是我太急。
我闭眼回想之前打架。对抗蜥蝎时，我用碎星步闪避，同时用源炁护体运劲，其实已经有“步中藏拳”的意思。只是我没意识到。
那就从慢的来。
我站起来，不再追求完整步法，而是复现战斗记忆——躲毒刀时怎么踏步，斩兽群时怎么发力。每一动都拆开，一步一步走。
第七遍。
走到第三十六步，忽然头顶一凉。
睁眼看见窗外夜空，一颗流星划过，正好落在星图对应的方位。
残碑熔炉猛地一震。
裂缝里的青火炸开，把这些年吞下的废剑余韵、断刃残光全部蒸腾出来，化作一道星芒，直接灌进双腿经脉。
我腿一软，跪了下来。
可下一秒，全身经络像是被重新打通。
古武劲能顺着星轨走了。
我不再强行融合，而是让劲随步走，步带劲行。像水一样流过去。
“星非外物。”我低声说，“乃我心中之速。”
“步非虚影。”
“即我拳势之前驱！”
我站起。
从头走第一式。
星移斗转。
七十二步走完，人停在密室中央。地面没裂，气息平稳，可空气中有种压抑的震动，像是雷云压顶前的寂静。
成了。
***
三天后，清晨。
我推开密室门，走出内殿。
外面已经有人。
洛璃站在主殿前广场边上，月白袍子没动，手里也没拿瓶瓶罐罐。但她眼神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件随时会炸的丹炉。
我走向广场中央。
脚尖轻点。
第一步落下，脚下石砖泛起微光，像踩碎了一粒星尘。
第二步，身形晃动，人已在五丈外。
第三步，速度突增。
我开始加速。
七十二步连踏，整个人如同划破长空的流星，所过之处，地面留下淡淡星痕，一圈圈扩散。
洛璃突然出手。
七枚火焰符阵凭空浮现，封锁八方退路。火光映得她脸色发红。
我没停。
踏出第四十九步时，双拳齐出。
崩山式！
拳未至，风先裂。整套动作带出雷鸣之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身后冲锋。
更奇怪的是，我踏步的轨迹里，隐隐有赤色流光游走，像丹火在经络中燃烧。
一拳轰在空中。
气浪炸开。七枚火焰符阵当场破碎。
洛璃后退半步。
“你这哪还是步法？”她低声说，“分明是行走的丹炉。”
高台上，盟主抚须大笑。
“妙极！他不仅融了拳劲，竟还将丹道运转之理嵌入步法循环，使气血如丹炉周天，生生不息！”
我收势站定。
呼吸平稳。体内源炁流转顺畅，比之前多了三成不止。
残碑熔炉安静地悬在丹田，青火微燃，像是吃饱了睡着的野兽。
盟主走下高台，站到我面前。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放心把碎星步交给你？”
我摇头。
“因为别人学这步法，是为了快。”他说，“而你学它，是为了打得更狠。”
我笑了。
确实。
我不是为了躲谁。
是为了更快地打到他们脸上。
盟主拍拍我肩膀，转身要走。
“接下来，他们会变招。”他说，“别指望还能站着等人扑上来。”
我点头。
知道。
刚才那一道黑影，不是试探。是警告。
他们看懂了我的打法。下次不会正面来了。
洛璃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你这样练下去。”她说，“迟早把自己烧干。”
“烧不干。”我说，“我炉子大。”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远处钟声响起。
三响。
警讯未除。
我站在原地，手垂在身侧。
指尖还在跳。
那是星步留下的余震。
也是拳意未散的征兆。
广场石砖上的星痕还没消失。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下一秒，脚踝突然一紧。
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
我低头。
石缝里，一根极细的黑丝正从地下钻出，缠上我的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