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如墨,裹着死寂的海面。那艘上古沉船像尊沉默的巨兽,悬浮在暗灰海水中,残破的船身爬满藤壶与珊瑚,却仍透着跨越万古的威严。悲伤的潮音从船骨深处渗出来,非哭非嚎,是无数细碎的叹息与低语,缠在耳边,沉甸甸压得人心头发紧——那是文明陨落的哀恸,是归乡梦碎的绝望。
水行梭停在百丈外,小安的冰蓝眼眸紧盯着沉船,心源感知如细网铺开。船体材质怪异,非金非木,却能抵御岁月侵蚀与归墟死气;船身图腾虽模糊,却与聆海者鳞片的纹路隐隐呼应,带着星辰与海浪的印记。“这船是聆海者的。”他笃定开口,“而且不是自然沉没,是遭了灭顶之灾。”
小夭指尖泛着月华微光,脸色凝重:“这悲伤太沉了,像整艘船都在哭。”
“是‘铭记’。”小安摩挲着怀中鳞片,“他们把文明的最后一刻刻进了船骨,被归墟边缘的特殊磁场保留至今。”怀中的鳞片微微发烫,竟与船中的潮音产生了共鸣。
“我去探查,娘你留在梭上接应。”小安不等反对,已化作一道淡蓝流光,悄无声息地潜向沉船。越是靠近,潮音越清晰,无数细碎的意念涌入脑海:家园焚毁的焦味、亲人离散的哭喊、面对未知灾难的绝望……小安以心源之光护持识海,不屏蔽,只聆听——这些悲伤本身,就是最珍贵的线索。
他从船身一处巨大缺口钻入,缺口边缘的材质扭曲融化,像是被某种巨力瞬间撕裂。
船内漆黑一片,只有破损处透进几缕灰蒙天光。脚下积着万年淤泥,踩上去软黏无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奇异香料混合的气息。悲伤的潮音在这里变得立体,仿佛从每一块锈蚀的金属、每一片腐朽的木板中渗出来。
小安眉心星辰印记亮起,淡光辉映处,无数骸骨映入眼帘。这些聆海者的遗骨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有的相拥而眠,有的蜷缩在角落,更多的倒在通道中,指尖朝着出口方向,像是在最后一刻仍在挣扎逃生。骸骨泛着不正常的灰黑色,显然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侵蚀了生机。
他在一具倚靠墙壁的骸骨前驻足,这具遗骨衣着残片华贵,手中紧攥着一根断裂的短杖,顶端镶嵌的蓝色晶体早已黯淡。小安指尖轻触短杖,一股狂暴的意念瞬间冲入识海——
星光璀璨的甬道中,巨大的星海之舟疾驰,聆海者们脸上满是归乡的期盼;骤然间,前方裂开无边黑隙,污秽的灰色气流喷涌而出,所过之处,船体防护寸寸碎裂,聆海者们瞬间僵直,皮肤爬满灰黑纹路;短杖的主人拼命咏唱,却挡不住灰雾蔓延,最后一眼,是星海之舟被黑暗吞噬,朝着下方死寂的海洋坠落……
“归乡路断……终焉之息……祂在苏醒……”破碎的低语在识海回荡。
小安猛地回神,额角渗汗。“终焉之息”,这就是聆海者的敌人,定然与归墟深处的太初之影同源!他继续深入,主控室的壁画印证了猜想:聆海者们围绕着一枚蓝白宝珠祭祀,宝珠光芒正与灰色漩涡对抗——那宝珠,竟与定海神珠、海心星辰珠同源!
主控室中央的祭坛上,小安找到了最惊人的发现:凹陷的底座旁,散落着几片深蓝晶体碎片,还有一枚拇指大小、布满裂痕的暗蓝色宝珠碎片。指尖刚触到碎片,一股熟悉的本源气息便传来——这是聆海者海心神珠的核心残片!
他试着渡入一缕心源之力,碎片骤然亮起微光,一段更宏大的意念浮现:绝境中,无数聆海者牺牲自己,催动海心神珠撞向终焉之息,宝珠崩碎,护住船体核心坠入此地,与全族悲愿一同烙印在碎片之中。
就在这时,怀中的鳞片突然发烫,内部父亲的道种竟与神珠碎片产生了共鸣!两道纤细的光丝从鳞片与碎片中探出,缠绕交融,道种的稳定性悄然增强,碎片也多了一丝活性。
小安心头剧震:父亲的寂灭之道,竟与聆海者对抗终焉的道路相通!
“轰隆——!”
沉船突然剧烈震颤,悲伤的潮音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满是愤怒与怨毒!灰黑色的雾气从船身缝隙中喷涌而出,雾气中浮现无数扭曲的面孔,朝着小安疯狂扑来。那些沉寂的骸骨也开始“咔咔”作响,眼眶亮起幽绿光芒,伸出骨爪抓挠。
是神珠碎片的离开,打破了沉船的平衡!小安立刻将碎片与鳞片收入储物空间,心源光罩瞬间展开,挡住扑来的雾气。雾气腐蚀着光罩,发出“嗤嗤”声响,光罩剧烈荡漾。
“给我开!”小安并指如剑,星辰与心源之力交织,劈开一条通道,朝着缺口疾冲。身后,一只由怨念凝聚而成的巨手轰然炸开甲板,带着寂灭气息抓来!
避无可避!小安体内力量瞬间爆发,心源、海心、星辰与寂灭道韵强行融合,掌心凝聚出四色螺旋光锥:“心源为引,星辰为锋,海潮为势,寂灭归墟!”
光锥无声射出,与怨念巨手轰然相撞!灰雾瞬间消融,巨手震颤着湮灭,反震之力让小安喉头一甜。他借势冲出缺口,全速朝着水行梭疾驰。身后,沉船发出不甘的尖啸,雾气如触手般追击,却被某种无形力量束缚,无法远离船体。
“安儿!”小夭操控水行梭迎上,满脸担忧。
“快走!”小安闪入梭内,急促道,“这船的怨念被触发了!”
水行梭化作流光驶离,直到沉船彻底消失在雾中,小安才松了口气,将神珠碎片的来历与聆海者的悲剧告知母亲。
水行梭朝着黑魇海域边缘驶去,小夭望着手中的神珠碎片,眼中满是震撼:“原来归墟的威胁,从上古就开始了。”
“这碎片和爹的道种,或许是破局的关键。”小安目光坚定,“我们不去冥峡之门,先去黑魇海域边缘——那里是太初之影力量渗透最深的地方,也是黑魇与归墟勾结的据点。”
他要去那里寻找线索,弄清黑魇如何借用归墟力量,更要揭开冥峡之门与星海之舟坠落的隐秘关联。
小安握紧神珠碎片,怀中鳞片的温度与心跳相融。聆海者的悲愿、父亲的道种、自身的传承,像三簇星火汇聚,照亮了前路的迷雾。
水行梭划破暗灰海面,朝着未知的危险驶去。那些被遗忘的历史、被掩埋的真相,正在被一点点揭开,而他,终将带着这些星火,直面归墟深处的终焉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