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回响仿佛还黏在鼓膜上。
黎烬被厉战野半拥着拖进暗门，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属墙壁。黑暗中，他捂着她嘴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仍紧紧箍着她的腰，两人身体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激烈的心跳透过衣料相互撞击。
“嘘。”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门外，入侵者谨慎的脚步声停在暗门前。黎烬能听到他们压抑的呼吸声，还有武器摩擦衣料的窸窣声。她全身僵硬，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有。
厉战野的手从她腰间稍稍上移，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这个近乎安抚的动作与他周身凛冽的气息格格不入，却奇迹般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瞬。
“撤。”门外传来压低的命令，脚步声迅速远去。
直到外面彻底恢复寂静，厉战野才缓缓松开手。黎烬立刻向后退，脊背却再次抵住墙壁，这才发现这个暗格如此狭小，她依然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他们……走了？”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暂时。”厉战野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林峰会处理。”
他伸手在墙边摸索，一盏柔和的壁灯亮起，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黎烬这才看清，这里不是她想象中的储藏室，而是一个设施齐全的小型安全屋，有床、储备物资甚至独立的通风系统。
而厉战野就站在她面前，不到一步的距离。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流畅。刚才在混乱中没注意，现在灯光下，黎烬才看见他左侧下颌有一道细细的血痕，可能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的。
“你受伤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厉战野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关注点。他抬手用指腹擦过那道血痕，看了眼指尖的淡淡红色：“小伤。”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眸色深沉：“吓到了？”
黎烬想否认，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出卖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没有。”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厉战野向前半步，将她重新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撒谎。”
他抬起手，黎烬下意识地闭眼侧头，预想中的触碰却没有落下。她疑惑地睁开眼，发现他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她的脸颊只有寸许。
“这里，”他的指尖虚点她的眼角，“还在抖。”
黎烬屏住呼吸。他的目光太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厉战野的手终于落下，却不是她以为的羞辱或惩罚，而是极轻地拂开她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指尖擦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害怕不丢人。”他的声音低了几分，“丢人的是，被恐惧支配。”
黎烬怔怔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嘲讽或命令的语气谈论她的恐惧。
“坐下。”他转身从储备柜里取出医疗箱，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
黎烬依言坐在床沿。厉战野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打开医疗箱，取出消毒棉片。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仰头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
“我自己来。”她伸手想去接棉片。
厉战野避开她的手：“别动。”
他一手轻握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脸，另一手用棉片小心地擦拭她额角。黎烬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那里也被划了一道小口子。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与平时那个冷酷暴戾的男人判若两人。消毒液带来的刺痛让她轻轻抽气。
“忍着点。”他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皮肤。
安全屋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黎烬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混着一丝硝烟味，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
“为什么……”她忍不住开口，“为什么带我进这里？”
按照常理，他大可以把她扔在房间里，让保镖处理一切。
厉战野扔掉用过的棉片，撕开创可贴的包装：“你是我的责任。”
这个回答很“厉战野”，但黎烬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动作的瞬间迟疑。
“只是责任？”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追问。
厉战野贴上创可贴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目光与她相撞，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
“不然呢？”他反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黎烬抿紧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
处理好她额头的伤，厉战野却没有起身。他的手依然轻握着她的下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下颌线。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黎烬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记住今晚的感觉，”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记住危险来临时，站在你身边的是谁。”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具冲击力。黎烬感到一阵眩晕，分不清是源于刚才的惊吓，还是此刻他眼中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安全屋外传来三声规律的敲门声，是林峰的信号。
厉战野终于松开手，站起身：“解决了。”
黎烬也跟着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在他转身去开门前，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下颌的那道血痕。
厉战野的身体明显僵住。
“你这里，”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需要处理。”
空气凝固了。黎烬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应——是推开她，还是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然而，厉战野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最终，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出去再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安全屋的门打开，灯光涌进来的刹那，黎烬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这个危险的夜晚，悄然改变了。
而那枚滚进通风口的珍珠，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仿佛窥见了不该窥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