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二章：【碧波诡道】
离开北境海岸的第三日，“破浪号”已彻底深入碎星海的腹地。最初离开沉冰湾时那片令人心旷神怡的蔚蓝平静早已被甩在身后，眼前的海洋，开始展露出这片由星辰碎片造就的海域那变幻莫测、暗藏峥嵘的真实面容。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碧蓝如洗，而是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薄纱，阳光变得朦胧而分散，失去了之前的炽烈，却让海面的颜色显得更加深沉，近乎一种压抑的铅灰色。风势明显增强了，带着呼啸之音，卷起层层叠叠的浪涌，不再是规律的起伏，而是变得混乱而有力，不断拍击着“破浪号”深灰色的船身，发出沉闷的“砰砰”巨响，溅起的冰冷咸涩水花，如同骤雨般不时泼洒在甲板之上。
天琦依旧站在舰首，但神色已不复之前的沉静，而是带上了全神贯注的凝重。他强大的神识早已如同撒开的巨网，向前方海域蔓延开去。在他的感知中，前方的灵气流动变得极其紊乱而狂暴。
“注意了，”天琦的声音通过法舟核心的传讯阵法，清晰地回荡在飘雪、皓影和紫璃的耳边，“前方百里，已进入碎星海着名的险地——千礁林的外围区域。此地灵气涡旋丛生，水元之力混乱不堪，下方海底地势自葬龙渊边缘急剧抬升，形成大片复杂的洋流与暗礁区。根据镇海龙府流传出的海图碎片记载，此地凶险异常，且是怒涛城那些海盗惯常出没、设伏的区域。”
他的《万象归源诀》对能量变化最为敏感，能清晰地“看到”前方那片海域，仿佛有无形巨手在搅动海水，形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灵气漩涡。这些漩涡并非死物，它们在移动，在碰撞，拉扯着周围的一切，更牵引着海面下的暗流，变得如同水下隐藏的无数条疯狂舞动的鞭索。而在这些紊乱的能量之下，被认为是葬龙渊外围屏障的海底山脉，嶙峋的峰顶距离海面极近，形成了大片的暗礁群，如同潜伏在碧波之下的狰狞獠牙，等待着无知闯入者的撞击。
“破浪号”虽然坚固，铭刻了强大的防御与加固阵法，但若以高速径直撞上那些被千万年海水冲刷得比精铁还硬的暗礁，后果也不堪设想。而那些混乱的洋流，则可能将法舟卷入不可控的漩涡，或者推向更危险的区域。
“吱——！”
一道银光闪过，皓影的身影出现在天琦肩头，它的日月异瞳此刻光芒大盛，如同两盏穿透迷雾的探照灯，直视前方。它所“见”的，与天琦用神识感知的又有不同。
在它的视野里，前方的空间不再是平滑的，而是被那些狂暴的洋流和能量漩涡拉扯得扭曲、褶皱，如同被揉皱的绸布。光线在其中传播发生偏折，形成种种视觉上的错觉。更致命的是，一些巨大的暗礁周围，空间结构甚至出现细微的断层和陷阱，若是盲目撞上去，可能不仅仅是船体受损，甚至会引发不可预测的空间紊乱。
“左前方三十里，有三处大型暗礁呈‘品’字形分布，中间洋流紊乱，有强力吸附漩涡！右前方五十里，海底山脉有一处断裂峡谷，洋流在此加速，形成水下暗涌之墙，但……峡谷上方百丈处，空间相对稳定，是薄弱点！”皓影的意念又快又急，如同最精密的算盘，瞬间将前方复杂的“地形”分析得清清楚楚，并指出了潜在的危险与可能的通路。“正前方……不行，能量乱流和暗礁太密集，是死路！”
它的小爪子在空中虚划，一道由纯粹精神力构筑的、只有核心几人能看到的半透明光幕出现在空中，光幕上清晰地标注出了前方海域的洋流走向、漩涡位置、暗礁分布以及皓影分析出的安全通道节点，犹如一张立体的航海险图。
“收到。”飘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舰桥边缘，素手轻抬，指尖萦绕着极度凝聚的冰蓝色灵光。她并未立刻施展大范围术法，而是将神识与皓影提供的光幕图像紧密结合，冰蓝色的眼眸中无数数据流般的光芒闪过，在进行着飞速的计算。
“根据皓影指引，结合洋流速度与法舟灵驱矩阵输出功率，最优路径需连续进行十七次小幅变向，穿越三个洋流间隙，规避五处主要暗礁群，并在通过水下涌道时，瞬间提升高度，利用皓影指出的空间薄弱点短暂滑翔。”飘雪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会在关键节点，以‘冰魄指路’标识安全通道，并冻结最具威胁的漩涡核心，为法舟争取稳定时间。”
所谓的“冰魄指路”，并非简单的冰冻，而是以极致寒气，瞬间在混乱的海面上，凝聚出不会融化、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冰晶路径或标记物，为操纵法舟的天琦提供最直观的参照。而冻结漩涡核心，则需要精准到毫厘的操控力与强大的瞬间输出，才能短暂平息那狂暴的吸力。
“吼！需要本王做什么？把这些破石头都烧了吗？”紫璃也凑了过来，看着光幕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点（危险标记），有些不耐烦地低吼。它对于这种需要精细操作的事情最是头疼。
“你的任务，是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被惊动的海域生物，以及……如果出现意外，比如有巨型暗礁无法避开，我需要你用紫焱，在最短时间内，将其轰开一个缺口！”天琦沉声道，给予了紫璃最直接暴力的任务，这很符合它的风格。
“这还差不多！”紫璃哼了一声，周身开始有细微的紫色电火花噼啪作响，兽瞳中燃起战意，紧紧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混乱海域。
商议既定，四人（兽）各就各位。
天琦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了“破浪号”的主控阵盘之上。体内《万象归源诀》全力运转，浑厚的归源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入阵盘，与法舟核心的驱动阵法深度融合。他的神识与法舟的感知系统联为一体，整艘“破浪号”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延伸。皓影提供的光幕地图，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之中。
“第一段，左转十五度，灵驱输出七成，切入‘品’字礁左侧洋流间隙！”天琦心中默念，双手在阵盘上划过道道残影。
“破浪号”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船身灵光流转，原本平稳的航向猛地一偏，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险之又险地擦着那三处如同巨兽利齿般探出水面的黑色礁石边缘，切入了一道相对平缓的水流。
几乎在法舟变向的同时，飘雪动了。她并指如剑，对着左前方一处刚刚开始形成吸力的漩涡中心，凌空一点！
“凝！”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束，如同跨越了空间，瞬间没入那翻涌的海水漩涡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骤然爆发！那原本疯狂旋转、拉扯着海水的漩涡，中心部位肉眼可见地迅速凝结，化作了一小块坚硬的蓝色浮冰！虽然这冰封只能维持短短两三息，就会被更庞大的水流力量冲碎，但就是这短暂到极致的时间，已经足够“破浪号”拖着白色的尾流，从那被暂时“定住”的漩涡边缘一掠而过！
“第二段，右转二十度，提升高度三丈，准备穿越涌道！”天琦的声音冷静无比，双手操控没有丝毫停滞。
法舟随着他的指令，再次灵巧地转向，船首微微抬起，周身符文闪耀，产生一股向上的升力，使得船体暂时脱离水面少许，如同贴水飞行。
前方，正是那处海底断裂峡谷的上方，强大的暗流在此被压缩，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向上喷涌的高速水流之墙！若以寻常方式硬闯，法舟必然会遭受剧烈冲击，甚至失控。
“冰径，显！”飘雪再次出手，这一次，她双手结印，周身寒气大盛，无数细碎的冰晶自她身前浮现，然后如同受到指引般，向前激射而出，在那混乱的水流之墙上，硬生生冻结出了一条宽约数丈、散发着稳定蓝光的冰晶路径！这路径并非实体桥梁，而是以极度寒气暂时“抚平”了该区域的狂暴水流，指引出一条能量相对平稳的通道！
“破浪号”沿着这条冰蓝路径，猛地加速，船身微微震颤，却稳稳地冲过了这道水下涌道！在越过最高点的刹那，天琦按照皓影的指引，猛地将灵驱输出提升至九成，法舟借助涌道的推力和自身的动力，实现了一次短暂的滑翔，恰好从皓影指出的那片空间薄弱点穿过，避免了被下方混乱空间结构影响的危险。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充满了惊险与精准的美感。天琦的全局掌控与精妙驾驶，皓影的洞悉虚妄与路径规划，飘雪的极致微操与冰魄指引，三者缺一不可，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然而，这片“碧波诡道”的险恶，远超预估。
就在“破浪号”即将穿越最后一片密集暗礁区时，异变陡生！
“吱——！小心下方！有东西被惊动了！很大！”皓影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示，它的异瞳死死盯住右舷下方一片深邃的海域。
几乎同时，天琦和飘雪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庞大、带着古老与暴戾气息的生命波动，正从深海之下急速上升！那股气息之强，远超之前遭遇的裂海狂齿鲨，甚至让天琦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来不及完全规避了！紫璃！”天琦当机立断，一边操控法舟做出最大程度的紧急规避动作，一边厉声喝道。
“交给本王！”
紫璃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它那缩小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膨胀了一圈，张口便是一道凝练无比、仅有手臂粗细、却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紫黑色雷火光柱，如同撕裂苍穹的灭世之矛，朝着皓影警示的方向，那即将撞上法舟右舷的一座巨大黑色暗礁，悍然轰去！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都被灼穿的“嗤嗤”声。紫黑色光柱所过之处，海水瞬间汽化，留下一条短暂的真空通道，精准地命中了那座坚逾精钢的暗礁！
下一刻——
轰！！！
被高度压缩的毁灭性能量猛然爆发！那座巨大的暗礁，在紫璃这含怒一击之下，上半部分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瞬间化为齑粉！无数碎石四散飞溅，又被紧随其后的紫焱与雷光化为乌有！只有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融化状态的焦黑坑洞，留在了剩余的山体之上。
“破浪号”险之又险地擦着这被轰开的缺口，船身剧烈摇晃着，冲出了最后一片暗礁区！
也就在这一刻，众人看清了那被惊动的“东西”——在法舟刚刚驶离的下方海水中，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缓缓浮现，那似乎是一只巨龟的背甲，其上布满了古老的、如同山峦般的褶皱，仅仅是浮出水面的部分，就堪比一座小型岛屿！一对如同湖泊般巨大的、昏黄色的眼眸，在深海中冷漠地睁开，扫了一眼远去的“破浪号”和那被毁坏的暗礁，似乎带着一丝被打扰清梦的不悦，但并未追击，又缓缓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也随之渐渐消散。
“破浪号”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即便是天琦，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刚才那一刻，若是晚上一瞬，或是紫璃的攻击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那……是什么？”天琦心有余悸地问道，那股气息，绝对达到了尊主境，甚至可能更强。
“不知道，但绝不是我们现在能轻易招惹的。”皓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这片海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刚才只是边缘地带，真正的风暴洋深处，还不知道隐藏着何等可怕的存在。”
飘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息，刚才连续施展高精度冰系术法，对她的灵力消耗也是不小。她看着前方虽然依旧波涛汹涌，但明显能量趋于平缓的海域，清冷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紫璃则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天琦稳定心神，继续操控“破浪号”向前航行。经过这片“碧波诡道”的洗礼，他对这片浩瀚海域的敬畏之心更重，也对同伴之间的默契与“破浪号”的性能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们成功穿越了第一道真正的海上险关，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只是开始。浩瀚海域的“诡道”，绝不仅仅体现在洋流与暗礁之上。
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未知、也更加波澜壮阔的旅程。
（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二章：【碧波诡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