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空天战机的机腹下,是深不见底的蔚蓝。
平流层的气流稳定得宛如一块凝固的玻璃,这架代表着华夏最高航空工业结晶的飞行器,在万米高空之上穿行,听不见一丝风声,只有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引擎嗡鸣。
机舱内,秦风将自己陷进宽大舒适的战术座椅里,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舷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层。
他的身后,坐着五名从东部战区临时抽调的斩妖司成员。
五个人,清一色的“小旗”职位,清一色的蜕凡三层修为,也清一色的,身体绷得如同五根即将被拉断的钢筋。
他们从起飞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这七个小时里,他们五个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挪动一下身体的动作都欠奉。每个人都把战术头盔戴得严严实实,仿佛不这样做,就会被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指挥使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场给压成齑粉。
秦风没管他们。
他只是觉得好笑。
老大这手,真是又骚又毒。
友好访问?评估他们是否具备加入“人类文明存续互助联盟”的资格?
这他妈是骑在人家脖子上拉屎,还得问人家纸软不软。
灯塔国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刚从IcU里拔了管子,勉强能喘口气的植物人。而华夏呢?是那个唯一还活蹦乱跳,并且刚刚把隔壁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邻居家给洗劫一空的超级壮汉。
壮汉跑到植物人床边,不是去嘘寒问暖,而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对方的遗产该如何分配。
这叫访问?
这叫坟头蹦迪。
秦风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
每一次敲击,都让身后那五根“钢筋”的肌肉绷得更紧一分。
他想起了史书上的记载。
几百年前,有个叫郑和的太监,也曾率领着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地下西洋。
宣国威,纳贡来朝。
何其相似的一幕。
只不过,郑和带去的是瓷器和丝绸,带回的是奇珍异兽和番邦的敬畏。
而他秦风,这次带去的是五名蜕凡境的打手和一肚子坏水,准备带回来的,是灯塔国压箱底的科技,和一个低到尘埃里的高傲头颅。
以前是郑和下西洋,宣我国威。
现在是我秦风上太平洋,收保护费。
时代,是真的变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年轻人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这死寂的压迫,身体微微动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开口。
“指……指挥使大人……”
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和干涩。
“我们……我们这次的任务,具体是……”
秦风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停止敲击扶手的动作。
“我们的任务,是等待。”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在他们爬过来,求我们之前,我们什么都不做。”
那个开口的小旗,身体猛地一僵,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机舱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但秦风的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他习惯了玩世不恭,习惯了用那一身纨绔子弟的派头去应对一切。那是他从小在军政大院里学会的保护色。用轻浮和散漫,去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让任何人轻易看透。
可这次,不行。
他抬起手,将自己作战服领口那颗习惯性解开的扣子,缓缓扣上。
动作很慢,很认真。
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次出门,他不是秦风。
他是华夏。
是斩妖司三位指挥使之一。
是顾凡那个怪物的脸面。
老大把这么重要的,堪称奠定未来世界新秩序格局的脏活交给他,不是让他来插科打诨的。
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分量。
狂,可以。
甚至必须狂。
因为现在的华夏,有狂的资本。拳头最大,声音就该最大。
但,不能浪。
不能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他代表的,是一个正在从废墟中冉冉升起,准备君临天下的超级文明。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将被载入史册,被后世无数人分析、解读。
他要表现出的,是一种绝对的,碾压式的自信。
是一种“我来,我见,我征服”的傲慢。
是一种“规矩由我来定,你们只需要遵守”的霸道。
想到这里,秦风缓缓坐直了身体。
他不再是那个瘫在椅子里的纨绔少爷,而是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却依旧能让人感到刺骨寒意的出鞘利剑。
他调整了一下战术耳麦的位置,用一种全新的,冷静而威严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通知驾驶员,抵达目标空域后,不要隐匿行踪。”
“开启所有的识别信号,打开所有的公共频道。”
“我要让这片土地上所有还活着的雷达,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
“我要让所有还能用的收音机,都能听到我们的呼号。”
身后的五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隐形?
这架“玄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它的超音速隐形突防能力。可指挥使,竟然要大摇大摆地飞过去?
这是何等的嚣张!
何等的……自信!
“是!指挥使大人!”
五个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齐声回应。
他们的声音里,不再只有敬畏和紧张,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跟着这样的指挥使,去执行这样霸道的任务,身为军人的荣誉感和自豪感,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顶点。
秦风没有再说话。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脚下的蓝色,正在被一片残破的,夹杂着焦黑与猩红的陆地所取代。
旧时代最强大的帝国,如今就躺在他的脚下,奄奄一息。
那些曾经象征着自由与繁荣的城市灯火,如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灾与爆炸留下的余烬。
“报告指挥使,已进入灯塔国东海岸防空识别区。”
“未侦测到任何雷达锁定信号。”
“公共频道,一片死寂。”
驾驶员的汇报,冷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这个国家,已经瞎了,也聋了。
秦风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旧时代的余晖,真是难看啊。
那么,就由我来亲手,为它拉上最后的帷幕吧。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