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过程,不是电影里的柔和渐亮,而是被人从水泥里猛地拔出来。
秦风的第一个感觉是疼。
后脑勺像是被于刚那个老顽固用军靴狠狠踹了一脚,钝痛夹杂着眩晕。
然后是冷。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坐起身。
入眼的一切,让他那颗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彻底宕机。
土坯墙,茅草顶,头顶的破洞大得能漏进一只猫。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扎得他后背发痒。
这什么鬼地方?
斩妖司的禁闭室都比这里豪华一百倍。
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身上那套价值六位数的战术作战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布麻衣,质感粗糙,领口和袖口还有磨损的毛边。
他习惯性地想调动体内的雷电之力。
没有回应。
那股奔腾了二十多年,早已成为他一部分的狂暴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
超凡四层的气血,也一并蒸发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虚弱。
完了。
芭比q了。
那个白头发的老怪物,一指头就把他打回原形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惩罚方式?体验贫苦生活,忆苦思甜?
秦风的脑子飞速运转。
祠堂,白发老人,那道钻进眉心的光,还有那庞大的,无法理解的信息洪流。
所以,现在这是……梦境?
还是说,那庞大的信息,直接把他的意识冲到了某个未知的角落?
他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钻心的疼。
不是梦。
“妈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剧本不对劲。
按照套路,不应该是获得上古传承,修为暴涨,然后出去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吗?
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丐版变形计?
就在他世界观摇摇欲坠的时候,茅草屋那扇根本关不严的破木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
“秦风哥——”
那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急切。
“我娘喊你来我家吃饭啦!”
秦风整个人僵住。
秦风哥?
喊谁?喊我?
他下意识地就要反问一句“你谁啊”,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对。
在这个陌生到离谱的地方,一个孩子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还用这种熟稔的称呼。
这意味着,他在这里,有一个身份。
一个被认知,被接受的身份。
比一个来历不明的黑户,安全太多了。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知道了,马上来。”
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跑远了。
秦风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心理博弈。
他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身体的虚弱感超乎想象,每块肌肉都松松垮垮,提不起劲。
这破身体,怕是连赵瑞那个财迷都能一拳撂倒。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用稀疏的篱笆围着。院子外,是一片古朴的村庄。
和他之前跟顾凡一起看到的“历史cG”一模一样。
一个扛着锄头的壮汉从不远处走过,步伐沉稳。
秦风现在看他,不再是隔着一层玻璃的观察者。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这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他妈是高手。
而他,是唯一的菜鸡。
天崩开局。
AK来了都压不住的天崩开局。
秦风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凡,苏晚晴,石磊,还有赵瑞……他们在哪?
也是和他一样,被随机分配了角色,丢进了这个大型沉浸式剧本杀里?
还是说,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倒霉?
他顺着刚才那个孩子跑走的方向,慢慢走去。
街道是青石板铺成的,坑坑洼洼。路边的房屋大多是茅草顶,偶尔有几家是青瓦房,看上去已经是村里的“豪宅”了。
一个正在院子里劈柴的青年,赤着上身,肌肉虬结。他用的斧头没有开刃,可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破风声,将坚硬的木柴劈得干脆利落。
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只是轻轻一搓,衣物上的污渍就自行分解。
秦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里不是什么历史数据库。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一个武道昌盛到融入了生活每一个角落的世界。
而他,一个曾经的雷电法王,斩妖司指挥使,现在成了这个世界里最底层的战五渣。
这落差,比从双子塔顶上跳下来还刺激。
他跟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一栋青瓦房前。
这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口中的“家”了。
比他刚才待的茅草屋,条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门口,那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探头探脑地等着他,看见他来了,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秦风哥,你快点呀,今天有肉吃!”
孩童跑过来,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往屋里拽。
秦风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
孩童的手很小,但很有力。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便宜“弟弟”。
虎头虎脑,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充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可秦风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微弱但精纯的气血波动。
准武者。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是准武者。
秦风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被拉进了屋子。
屋里陈设简单,但很干净。一张方木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几样简单的菜肴。
一盘青菜,一碗野菜汤,还有一盘……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肉。
一个面容温婉的妇人正从灶台边端着一盆米饭走过来,看到秦风,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小风来了,快坐。今天你虎子叔打猎,分了些黑山猪肉,给你补补身子。”
妇人将米饭放在桌上,又很自然地帮他盛了一碗。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要多吃点。”
伤?
秦风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看来他这个身份,还是个伤员。
“谢谢婶娘。”
他模仿着记忆里电视剧的称呼,低声应了一句,在桌边坐下。
那个叫虎子的孩童已经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黑山猪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哈气,却满脸幸福。
秦风看着碗里那块黑乎乎的肉。
这就是超凡境农夫,用没开刃的斧头劈柴,准武者孩童满地跑的世界里,所谓的“肉”?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玩意儿,吃了不会出事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那块肉,放进了嘴里。
肉质很硬,非常难嚼。
但就在他咀嚼的瞬间,一股温和的热流,顺着他的食道,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那片死寂的气海里,竟然……升起了一丝微弱的气感。
虽然只有头发丝那么细,但确实存在。
秦风的动作,停住了。
这肉……能增长气血?
他看向桌上那盘黑乎乎的东西,那不是食物。
那是丹药。
是行走的天材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