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沟”的深处,光线被高耸的峭壁和弥漫的灰白瘴气吞噬,只剩下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昏暗。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滑的巨石、深不见底的裂缝,以及缠绕在石缝间、仿佛带着恶意的枯藤。
王二娃背着大壮,走在最前。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但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将全身的重量和意志,狠狠楔入这冰冷坚硬的大地。大壮沉重的身躯压在他的背上,昏迷中无意识的呻吟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山猴子和黑娃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竭力跟上王二娃那看似不快、却异常坚定的步伐。他们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吸入的瘴气让脑袋阵阵发晕,四肢如同灌了铅。但看着前方那个背负着战友、如同移动山岳般的背影,他们咬碎了牙,也将任何软弱的念头死死压了下去。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道几乎垂直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拦住了去路。岩壁下方,是一个浑浊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水潭。
“二娃哥,没路了!”山猴子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看着这绝壁,只觉得眼前发黑。
王二娃停下脚步,将大壮轻轻放下,靠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他走到岩壁前,伸出手,触摸着那冰冷湿滑的表面。
在他的“共振视界”下,岩壁不再是单纯的障碍。他能“看”到岩石内部细微的裂纹和结构,能“听”到地下水脉在深处流淌的微弱声响,能“感受”到苔藓根系扎入石缝的顽强生命力。
他闭上眼睛,将精神沉入那片与星火共鸣的深处。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用能量去吸附排斥,而是尝试着,去“理解”这块岩石的“语言”,去感受它亿万年来形成的“势”。
他的手掌缓缓在岩壁上移动,指尖流淌着极其微弱的、与岩石内部某种频率隐隐契合的能量波动。他在寻找,寻找那个最“薄弱”,最“愿意”接纳他通过的“点”。
山猴子和黑娃屏住呼吸,看着二娃哥如同抚摸情人般抚摸着岩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期盼。
突然,王二娃的手停在了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毫无二致的区域。
他睁开眼,后退半步,然后猛地吸气,右拳收于腰际,那内敛的星火光晕瞬间凝聚于拳锋!他没有选择破坏,而是将全身的力量与意志,混合着那丝与岩石共鸣的能量,如同钻头般,狠狠轰向那一点!
“咚!”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没有石屑纷飞,没有山崩地裂。但在王二娃的感知中,那处岩壁内部的能量结构,被他这一拳短暂地“震散”、“软化”了!
他没有任何停顿,在那“软化”效果消失前的刹那,身形猛地前冲,用肩头狠狠撞向了那处岩壁!
“咔嚓……哗啦……”
一片约莫半人高的、布满苔藓的岩石,竟然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被他硬生生撞塌、剥离下来,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阴冷、但却相对清新的空气从洞内涌出!
“走!”王二娃低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山猴子和黑娃又惊又喜,连忙抬起昏迷的大壮,手忙脚乱地将他塞进洞口,然后自己也赶紧爬了进去。
洞内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曲折向下的岩缝,狭窄而潮湿,但至少避开了外面致命的瘴气和追兵。
王二娃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那看似简单的一拳,实则耗尽了他大半的心神和对能量的精妙操控。他体内的星火也黯淡了不少。
“二娃哥,你没事吧?”山猴子担忧地问。
王二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取出水囊,给大壮喂了几口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高烧似乎退下去一点,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轮流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出发。”王二娃下达命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
山猴子和黑娃默默点头,一人警戒,一人靠着岩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黑暗中,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岩缝深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
王二娃没有休息,他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沉入体内。星火缓慢地旋转着,汲取着从岩壁深处渗透出来的、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土行能量,一点点修复着刚才的消耗。
他回想起刚才轰开岩壁的那一拳。那不是蛮力,而是“共振”力量一种更深层次的运用——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和利用。他仿佛触摸到了某种门槛,一种将自身意志与外界万物更深层次连接、甚至短暂影响其状态的门槛。
这条路,很难,很险。每一次运用,都是对精神和身体的巨大考验。但他别无选择。在这条淬火之路上,他必须不断突破极限,才能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
一个时辰后,队伍再次启程。
岩缝蜿蜒向下,仿佛没有尽头。期间,他们又遭遇了几次险情——一段需要涉过的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水下隐藏着锋利的岩石;一处突然收窄、需要卸下所有装备才能勉强挤过的石隙;还有一次,惊动了一群栖息在洞顶的蝙蝠,差点引发塌方。
每一次,都是王二娃凭借着他那愈发精进的“共振视界”和超越常人的冷静判断,带领着队伍化险为夷。
山猴子和黑娃在这个过程中,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他们不再仅仅是执行命令的队员,开始学会主动观察环境,预判危险,甚至在王二娃无暇分身的时刻,做出一些关键的辅助决策。他们的眼神,褪去了最后的慌张,变得沉静而锐利,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当所有人都感到体力即将耗尽、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如同溺水之人看到的岸边的灯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他们加快脚步,向着光亮处爬去。
光线越来越强,最终,他们爬出了狭窄的岩缝,重新回到了地面。
外面,依旧是夜晚。但天空是干净的深蓝色,缀满了璀璨的星辰,没有那令人窒息的灰白瘴气。寒冷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他们,成功穿越了“死人沟”!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王二娃的目光却猛地一凝,望向了侧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在他的“共振视界”中,那片树林里,隐藏着几道代表着生命、却充满了警惕和……敌意的能量光点!
不是鬼子。那能量的感觉,更加杂乱,更加……原始。
是土匪?还是……其他的山民武装?
王二娃缓缓抬起手,示意刚刚露出喜色的山猴子和黑娃立刻隐蔽。
淬火之路,从未平坦。刚刚闯出绝地,新的未知与危险,已悄然降临。
活下来,只是第一步。在这片血色浸染的征途上,他们需要面对的,远不止明处的枪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