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山别墅的书房依然亮着灯。
王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刚结束与欧洲分公司的视频会议。屏幕上还停留着基金会的季度财报,数字密密麻麻,她却有些分神。不知为何,今晚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她准备关闭电脑时,加密通讯软件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那个特殊的提示音只属于一个人——老K。
王芳立即点开对话框。
嘉德下周六的私人拍卖会,压轴品是沈清荷的《千山暮雪》系列之一,《雪霁千峰》。
短短一行字,却让王芳的呼吸微微一滞。
《千山暮雪》?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在父亲林墨轩的书房里,珍藏着几幅母亲幸免于难的画作,每一幅她都如数家珍。可是《千山暮雪》这个系列,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王芳起身走到窗边,夜色中的山影朦胧。关于母亲沈清荷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像是隔着重重迷雾。她出生后不久,母亲就葬身于那场由赵母引发的画室大火。所有的记忆,都只能从父亲和苏姨的只言片语中拼凑。
她看了眼时间,已是深夜,但还是拨通了苏姨的电话。作为母亲生前的闺蜜,苏姨是最了解那段往事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苏姨略带睡意的声音:芳芳?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苏姨,抱歉打扰您休息。我想问问,您听说过我母亲有一组叫《千山暮雪》的画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这短暂的沉默让王芳的心微微提起。过了好一会儿,苏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迟疑和回忆的恍惚:
《千山暮雪》...确实是你母亲早期的作品。那是她怀着你们姐妹时开始创作的,她说想要画尽千山暮雪,将天地间的苍茫与温柔都留在画布上。
苏姨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但那场大火之后...清荷的画室几乎化为灰烬。我记得很清楚,你父亲当时发疯似的冲进火场,最后也只抢救出少数几幅挂在客厅的画。《千山暮雪》这个系列,应该都...
都烧毁了吗?王芳轻声追问。
清荷的画室在那场火中完全被焚毁,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苏姨的语气变得十分肯定,如果现在有人拿出《千山暮雪》系列,那一定有问题。芳芳,你要小心。
挂断电话,王芳的疑虑更深了。一幅本该葬身火海三十年的画作,为何会突然现身拍卖会?这绝不是简单的艺术品重现。
她立即回到电脑前,给老K回复:画作来源高度可疑,重点调查委托方背景。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很快,老K发来了拍卖会的资料包。王芳点开《雪霁千峰》的高清图片,仔细端详。画中的雪景山峦确实有几分母亲早期的笔触——那种特有的凌厉中带着温柔的画风,她在父亲书房里的几幅遗作上见过。但她毕竟不是鉴定专家,无法单凭图片确认真伪。
然而,这幅画的死而复生本身,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开始仔细翻阅预展现场的每张照片。这些照片像素不高,显然是偷拍所得。画面中都是些衣冠楚楚的收藏家和艺术品掮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矜持而疏离的微笑。
王芳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张模糊的面孔,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是周鼎元吗?那个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对手,终于要出手了?用一幅本应焚毁的画作做饵,这确实像是他的风格。
就在她专注分析几个模糊身影时,鼠标滚轮带动画面下滑,一张拍摄角度随意的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照片的前景是几位正在热烈交谈的宾客,香槟杯在他们手中闪烁着微光。而在他们身后,靠近展厅边缘立柱的阴影里,一个侧身而立的男人身影被无意间拍进画面。
像素很低,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
但就在这一瞬间,王芳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那个下颌的线条,那个微驼的肩膀姿态...
即便影像模糊,即便时隔多年,那个曾与她有过法律关联、最终银铛入狱的身影,她绝不会认错——
李伟。
他提前出狱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任何人通知她?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香港?出现在这幅诡异现世的画作预展现场?
王芳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她放大照片,试图看得更清楚些,但像素实在太低,那个身影始终笼罩在阴影中,如同一个不真切的幽灵。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李伟的身影与那幅《雪霁千峰》在脑海中交错浮现。一幅本应焚毁的画作,一个本应在狱中的男人。这两者同时出现,绝不会是巧合。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王芳拿起手机,又放下。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李伟的出狱意味着什么?那幅画的现身又预示着什么?这两个问题如同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重新坐直身子,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确认这两个威胁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老K,重点查两个人:拍卖会的委托方,还有李伟的出狱记录和近期行踪。我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任何联系。
发送完这条消息,王芳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夜色笼罩着半山别墅,而她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幅画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而李伟的出现,又意味着怎样的危险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