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低头看炭笔画的那道线——影子没再偏。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如果对方会操控光线呢？或者干脆就是个懂伪装的老手？
“把水壶放下。”白露几乎贴着地皮往前爬，“别出声，慢慢退。”
裴千雅照做，壶底轻轻挨地，连泥都没溅起来。一步一挪，脚跟收得比猫还轻。
退到第三棵倒木时，白露忽然抬手，指尖勾住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那是龙弋走前埋下的响铃陷阱引绳，连着二十米外一组铁皮罐头和铜铃。
她没立刻拉。
她在等。
三秒，五秒，十秒……林子里还是死的。
可那股被盯住的感觉，一点没减。
行了，耗不起。
手腕一抖，绳索绷直！
“叮——当！叮——当！叮——当！”
三声短促撞击撕破雾气，在山谷里撞来撞去。这是最高警报，意思是：有人来了，不是野兽，全员回防！
裴千雅浑身一激灵，差点叫出声。白露一把揽住她肩膀，转身就走，速度快得带起一阵湿草味。
边跑边拍树干三次——咚、咚、咚！
这是补充信号：危险来自后方林区，别往那边撤！
刚拐过一块大青石，迎面撞上唐芯。这丫头正从巡逻路线折返，手里还拎着半截淬火矛。
白露抬手，掌心向前平推，然后食指往上划两下，模仿铃声轨迹。
唐芯立马点头，转身就往高坡了望台冲。她明白：铃响等于全员撤离，她得确保上面那人也听见。
白露拉着裴千雅继续往洞口奔。肺有点烧，腿也开始发酸，但她不敢慢。现在每多一秒在外面，风险就翻倍。
离营地还有五十米，就看见姚丽莎正蹲在地上收草药包，蒋雨萌在一旁帮忙捆绳子。
骨哨声响起。
两长一短。
这是备用指令里的“进洞封门”，谁都能听懂。
姚丽莎抬头一看白露脸色，二话不说抓起背包就往洞里钻。蒋雨萌动作也不慢，顺手抄起墙边两根削尖的竹矛塞进怀里。
白露最后进去，反身一脚踹中机关槽。
轰！
厚重木栅砸下来，铁条“咔”地插进石缝，严丝合缝。门外最后一缕光被切开，洞内顿时暗了一圈。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像它随时会被撞开。
白露靠着墙滑下来半步，抹了把额头的汗。她知道，这一关门，至少得待六小时以上。按预案，没新信号，谁都不能出去。
“不是演习。”她开口，嗓子有点哑，“林子里有东西，一直在看我们。我拉铃了。”
一句话落地，空气更沉了。
姚丽莎第一个反应过来，抓起墙角弓箭就往左壁箭孔挪。唐芯刚冲进来，甩掉背包直接占了右侧射击位，顺手抄起工兵铲卡在门缝底下当第二道保险。
裴千雅瘫坐在武器箱前，手指还在抖，但还是机械地拉开拉链，开始清点弹药包、燃烧粉、止血棉团。
蒋雨萌默默点亮三盏油灯，摆在不同角落。火光一跳，阴影跟着晃，看得人心慌。她又蹲到急救箱旁边，检查纱布够不够，针线有没有断。
白露没坐下。
她走到门缝前，单膝跪地，一只眼贴上去往外瞄。
外面雾浓得像浆糊，树影糊成一片。倒木还在原地，水壶也没动，孤零零躺在草地上。
一切如常。
可她不信。
刚才那个“换姿势”的动作太刻意了。不是野兽会干的事。野兽蹲久了会趴下，会舔爪子，会打哈欠。不会像个人一样，调整重心，换个舒服的观察角度。
除非……
那玩意儿本来就是人。
或者是，长得像人的东西。
她摸出随身小刀，在门缝边缘刻了道浅痕。这是标记视线基准线。如果外面的东西移动了，光线折射会有变化。
正想着，裴千雅突然低声说：“姐……我的手……还在抖。”
白露回头看了眼。
裴千雅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确实抖得厉害，像通了电。她咬着嘴唇，想忍，但控制不住。
“深呼吸。”白露说，“数三下吸，四下憋，五下吐。龙弋教的那套。”
裴千雅照做，一次，两次，第三次时抖得轻了些。
白露一边盯着门缝一边说：“你知道吗？刚才我要是不拉铃，咱们就得一直耗在那儿。但它不会一直耗下去。它等的是我们先眨眼，先回头，先慌。”
“它想让我们犯错。”
“现在咱们关门了，等于告诉它：我们知道你在了。你没偷袭成功，也没吓住我们。”
“接下来，就看它是走，还是……硬来。”
话音刚落，唐芯忽然抬手示意。
“嘘——”
所有人静下来。
洞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树枝被踩断。
但太整齐了，不像自然断裂，倒像是……有人故意踩出来的节奏。
白露屏住呼吸，眼贴门缝。
雾气深处，原本空无一物的林隙间，一道轮廓缓缓立起。
不高，不壮，站姿甚至有点僵。
但它站起来的动作，非常非常慢。
然后，它不动了。
正对着洞口方向。
白露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匕首。
她没动。
对方也没动。
一人一门一雾，就这么隔着三十米对上了。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
直到蒋雨萌突然小声说：“它……是不是穿衣服的？”
白露眯起眼。
那道轮廓的上半身，似乎裹着一层灰绿色的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旧帐篷上撕下来的。
不是裸体。
也不是动物皮毛。
是人为穿戴的。
“它懂伪装。”白露低声说，“而且……它知道我们在看。”
她慢慢抽出匕首，抵在门缝下方。
只要那东西往前一步，她就立刻划断内部绊线，引爆外层陷阱阵。
可那道轮廓，只是站着。
像一座雕像，又像一个等命令的士兵。
姚丽莎忽然从左边箭孔缩回头，脸色发白：“它手里……有东西。”
“什么？”
“反光……像玻璃，又像金属片……它举起来了。”
白露心头一紧。
举起来？
干什么？
拍照？记录？还是……通讯？
她猛地想起龙弋临走前说的话：“岛上不止我们。”
当时以为是指血狼团。
现在看，可能根本不是人。
至少，不完全是。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紧匕首。
“都别动。”
“弓上弦。”
“矛拿好。”
“灯别灭。”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道轮廓上。
对方举起的金属片，在雾中微微闪了一下。
然后，斜向下四十五度。
像是……在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