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手指还在碰那个金属盒。审讯结束已经两个小时了，他没走，也没睡。林世诚那句话一直在脑子里转：“他一直看着你们。”
屋子里只有设备运行的低频嗡声。他盯着屏幕里b号拘押室的画面，林世诚坐在椅子上，头低着，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这细节他记得清楚——血狼团第三突击队阵亡名单里的“鸦”，就是这个特征。可人早就该死了。
他闭了下眼，肩膀发沉。神经绷得太久，身体先撑不住了。
再睁眼时，他已经躺在沙发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梦来了。
还是那个矿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地面在震，岩壁渗出蓝光。23号实验体从地底浮起来，半边脸是肉，半边是晶矿，眼睛通红。它张嘴，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主人……会回来……”
龙弋想动，脚像被钉住。
23号慢慢转头，盯着他：“你听见了吗？荒岛在叫你。”
话音刚落，整座岛爆开一道蓝光，直冲天上。
他猛地坐起，后背全是汗。胸口那块嵌过晶矿碎片的地方，一阵发烫。手腕上的碎矿片也在抖，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喘了几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城市灯火铺到天边，车流像红色的线在爬。他打开背包，把那块晶矿碎片拿出来，放在手心。
蓝光微微闪，频率很慢，像心跳。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荒岛的事。瀑布后面的营地，地下矿脉的震动，博士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还有那晚在矿洞深处，他确实听到一声笛音，轻得像风吹骨头。他没告诉别人。
现在，这块碎片又热了。
他抬头看远处天际。东南方向，刚才那一瞬，好像有道蓝光闪过。不是霓虹，也不是信号塔。太淡，太快，但位置没错——就是荒岛的方向。
他盯着那里，没眨眼。
不是错觉。
荒岛在响。
他低声说：“该回去看看吗？”
身后有脚步声，不急，也不轻。白露披着外套走进来，站到他旁边。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没说话。
龙弋举起手里的碎片。蓝光映在他脸上。
白露看了几秒，开口：“你在等一个答案。”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如果那是信号，”她说，“我们就该回应。”
他转头看她。
她站着没动，眼神很稳。“我陪你。”
他没说话，但肩膀松了一点。
他知道这一趟不能一个人去。上次在岛上，他们六个人活下来，靠的不是他一个。白露能看穿伪装客户的手表编号，唐芯敢冲进毒雾，裴千雅能在倒计时七秒剪断红线，姚丽莎修得了通讯器，蒋雨萌能让变异动物安静下来。
这些人，都经历过那地方的规则。
他把碎片攥紧，放进贴身口袋。
“得准备装备。”他说。
“我已经列了清单。”白露说，“净水器、高能电池、抗干扰电台、夜视仪。还有唐芯要的战术刀，裴千雅说需要缝合包和防潮布。”
他看了她一眼。
“你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从你拿出那块碎片开始。”她说，“它一直在变。你不说，但我看得出来。”
他没反驳。
的确，从带回这块矿石起，它就在变化。温度、震动、发光频率，全在动。像活着的东西。
“血狼团没死干净。”他说，“‘鸦’出现在这里，说明背后的人一直在盯我们。博士说的‘容器’，23号说的‘主人’，都不是随便说的。”
“所以你必须回去。”
“不只是查真相。”他声音低下来，“我在矿洞听到那声笛音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它不是冲我来的，是冲这块碎片。”
白露懂了。
这块矿石，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信标。
“其他人呢？”她问。
“他们会跟。”
“你知道带她们回去有多危险。”
“我也知道不回去更危险。”他说，“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苏醒，第一目标就是这里——我们所有人。”
白露点头。
她转身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地图。A市到荒岛的航线标了出来，全程约八百海里。她点了几个补给点，又打开气象模块。
“三天内出发最合适。”她说，“风向稳定，云层稀薄，适合飞行器低空穿越雷达盲区。”
龙弋走到她身后看屏幕。
“你什么时候连航线都研究了？”
“你以为我每天只管签合同？”她回头看他，“你藏东西，我看得见。”
他没笑，但眼角动了一下。
她关掉界面，转身靠在桌边。“这次不是任务，是回家。”
他抬眼看她。
“荒岛不是家。”
“对普通人不是。”她说，“对我们，是活下来的地方。你不想回去，是因为怕再失去谁。但你不回去，可能所有人都保不住。”
他沉默。
她说得对。
他不怕死，怕的是看着她们一个个倒下。
可现在，躲没用。
那道蓝光，不是警告，是召唤。
他走到武器架前，拿下自己的军刀。刀柄磨得发亮，刃口有几道细痕，都是在岛上留下的。他检查了卡扣，装进腿侧刀鞘。
“通知其他人。”他说，“明早九点会议室集合。不强制参加，自愿报名。”
“你会有人抢着去。”白露说。
他没接话，走向门口。
经过她身边时，停下。
“谢谢你。”
她看着他：“别说这个。我们是队友。”
他点头，开门出去。
走廊灯光亮着，他脚步很稳。走到楼梯口，忽然停住。
手伸进衣服内袋，摸了摸那块碎片。
还在震。
比刚才快了一点。
他收回手，继续往下走。
白露站在窗边没动。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碎矿片。
它也开始闪了。
很微弱，但节奏和龙弋那块一样。
她抬起手，对着窗外的夜色。
东南方向，一片漆黑。
但她知道，那边有东西醒了。
她轻声说：“我们回来了。”
楼下，龙弋推开安全门，走进车库。他打开工具箱，翻出密封箱，开始清点装备。绳索、信号弹、急救包、压缩干粮。他一件件放进去，动作很慢，但没停。
唐芯送的备用电池，他放最底层。裴千雅缝的防水袋，用来装电子设备。姚丽莎改装过的手持雷达，单独包好。
最后，他把那块金属盒放进箱子夹层。
盒子表面有点温。
他合上箱盖，贴上封条。
抬头看墙上的钟：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靠着箱子坐下，闭眼。
脑子里又是那声笛音。
这次，他没有惊醒。
他听见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