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在黑暗中狂奔,心脏如同被重锤敲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身后的呼喝声和杂乱脚步声如同追命的鼓点,越来越近。对方显然被同伴的死亡激怒,正不顾一切地追来。
他没有选择直线逃往石缝区域,那会暴露她的核心藏身处。他凭借记忆,冲向之前她通过地图标示出的一个潜在伏击点——一处位于溪流拐角、乱石林立的小型瀑布上方。
瀑布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和喘息。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湿滑的岩石,躲进一块巨岩后的阴影里,暂时获得了片刻喘息。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刚才的战斗痕迹,肩膀上被砍刀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只是皮外伤。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冲击,以及剧烈运动后的虚脱。
他掏出那张从尸体上搜来的地图,借着透过云层缝隙的微弱天光,快速扫视。地图很粗糙,但清晰地标注了海岸线、他之前发现摩托艇的海湾,以及……用红笔醒目地圈出的,正是上游那片石缝区域!
他们的目标就是那里!为什么?那里有什么?
疑问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但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他必须立刻将情报传递出去,并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他撕下一片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料,用从尸体上找到的打火机点燃一根细小树枝(此刻已顾不得隐蔽),快速炭化前端,在布料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指向石缝方向,旁边画了几个代表敌人的奔跑人形,以及一个代表危险的骷髅头。
他需要让她立刻明白——敌人知道你的位置,正在全力扑来!
他将这块布条系在一根箭矢上(他捡回了她射出的第二支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石缝区域的大致方向,奋力掷去!箭矢划破夜空,消失在瀑布上游的黑暗中。他不知道能否准确送达,但这已是他能做的极限。
做完这一切,追兵已至瀑布下方。手电筒的光柱胡乱扫射,叫骂声在水声中显得扭曲而狰狞。
“他们往上面跑了!”
“分开搜!找到他们,宰了!”
林越握紧长矛和砍刀,眼神冰冷。他必须在这里阻滞他们,为她争取时间,无论是转移、备战,还是……理解他的警告。
他利用瀑布旁复杂的地形,与追兵展开了残酷的捉迷藏。他如同鬼魅,在乱石和灌木间穿梭,时而用投掷短矛骚扰,时而利用地形发起短暂的突袭。他不敢恋战,一击即退,充分利用【环境感知(初级)】预判对方的位置。
惨叫声不时响起,又有两人在黑暗中倒在他的长矛和陷阱下。但对方人数占优,火力(虽然没有枪,但砍刀和鱼叉在近距离同样致命)和配合逐渐发挥出来,林越的压力越来越大,左臂又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袖。
就在他被迫到瀑布边缘,几乎退无可退,两名手持砍刀的壮汉狞笑着逼近时——
“咻!咻!”
两支箭矢,如同死神的请柬,几乎同时从瀑布上方、林越身后的黑暗中射出!一支精准地没入一名壮汉的眼眶,另一支则贯穿了另一人的咽喉!
瞬间双杀!
林越猛地回头,只见瀑布上方,一个纤细而挺拔的身影,正立于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晨曦的第一缕微光恰好刺破云层,勾勒出她模糊却坚毅的轮廓。她手中握着一把简陋却充满力量的木弓,弓弦仍在微微颤动。
是她!她来了!
这是林越第一次在光线下(尽管微弱)看清她的姿态。依旧是那身粗糙的树皮兽皮衣物,长发在晨风中拂动,脸上污垢依旧,但那双眼睛,在晨曦中不再仅仅是冰冷,更燃烧着一种决绝的、守护领地的母狼般的火焰。
她没有看林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残余的、被这精准狙杀吓破胆的敌人。
剩下的三个入侵者惊恐地停下脚步,看着瞬间倒地的同伴,又看向瀑布上方那个如同山鬼般的身影,终于感到了恐惧,开始缓缓后退。
她没有追击,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弓弦半开,保持着威慑。
林越趁机快速爬上瀑布,来到她所在的岩石平台。两人终于站在了同一片土地上,距离不到五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瀑布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林越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沾染的些许泥土,以及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她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冰冷依旧,但少了之前那种纯粹的杀意,多了一丝……审视,以及不易察觉的疲惫。
“地图,”林越喘息着,言简意赅地将那张染了点血的地图递过去,指向红圈,“他们的目标,是这里。”
她接过地图,目光扫过,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将地图迅速收起,然后指了指瀑布上游一条极其隐蔽的、被藤蔓覆盖的小径。
意思明确: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林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
她在前,他在后,两人沉默地在逐渐明亮的晨曦中快速穿行。她的动作极其敏捷,对地形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往往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总能找到隐蔽的通道。
林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背影,手腕上的贝壳手链随着跑动轻轻作响。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但此刻都不是询问的时候。
他们来到一处位于石缝区域侧后方、被巨大蕨类植物完全遮蔽的狭窄入口。她拨开植物,示意他进去。
里面是一个狭窄但干燥的山洞,入口处的光线被植物过滤,显得十分昏暗。洞内有一些简陋的生活痕迹:铺着干草的“床铺”,几个储存水和食物的贝壳、竹筒,石壁上挂着一些熏制的肉干和草药。
而在洞穴最内侧的干草铺上,林越看到了那个他猜测已久的存在——
一个大约四五岁、蜷缩着沉睡的小女孩。头发枯黄,小脸瘦削,但呼吸平稳。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用同样色彩鸟羽编织的、与林越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的雏鸟!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林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原来,她所有的警惕、所有的冰冷、所有的挣扎求生,背后守护的是这样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那个女人(他现在终于可以确认她的性别)快步走到小女孩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确认她未被惊醒,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转过身,再次面对林越,洞内昏暗的光线让她脸上的轮廓柔和了些许,但眼神依旧警惕。
她指了指林越手臂和肩膀的伤口,又指了指石壁上挂着的某种草药,然后扔给他一小块干净的兽皮。
意思很清楚:处理伤口。
然后,她不再理会林越,走到洞口附近,透过植物的缝隙,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林越看着她孤立而坚韧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沉睡的小女孩,心中百感交集。他默默地用她指示的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一阵清凉缓解了疼痛。
危机尚未解除,敌人很可能还在搜寻。他们暂时安全,但绝非高枕无忧。
他走到她身边不远处,保持着 respectful 的距离,低声开口,打破了洞内的沉默:
“他们不会放弃。地图上标注了这里,一定有原因。我们得知道为什么,或者……想办法离开。”
她没有立刻回答,依旧凝视着外面。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越以为她不会回应时,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许久未曾用于交流的声音,如同磨损的砂纸般,轻轻响起:
“……他们……找‘钥匙’。”
林越猛地一怔,看向她。
她依旧没有回头,但那双映着洞外微光的眼睛,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仇恨、恐惧,以及一丝决绝。
“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