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她纯粹的心意，未曾得到半分珍视与回报。
但同时，在他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一丝卑劣的窃喜？
是的，他承认自己卑劣。
他窃喜于那个云雾峰的小子有眼无珠，没有抓住这份真心，否则他漫长而孤寂的生命里，或许就真的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他感受到如此炽热的温度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还有这回事啊。”
虞清歌仰头望天。
原主的遭遇已经足够悲惨，她并不想，也没有立场去评判原主的选择与隐忍。
只是有些奇怪，师尊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谢尘转过头，深邃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她。
“但在万兽谷中，我看到了反抗的你，挣扎求生的你，那也是……新生的你。”
他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更紧地揽进自己怀中。
从之前看过的留影石画面中，虞清歌就得知他当时并未立刻离开万兽谷，而是一直在暗处观察。
联想到渡劫中，那句让她耿耿于怀的话，她终是没有忍住，仰起头，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口的问题。
“师尊……”虞清歌眼神闪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如果我当初没有觉醒混沌灵根和先天道体，还是那个普通的、资质平庸的我，您会收我为徒吗？”
“会。”
谢尘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他垂眸注视着她，目光坚定而温柔。
“其实，在你问出那句话的时候。”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我就已经对你另眼相待了。”
那句话？
哪句话？
虞清歌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脸颊“轰”地一下爆红！
不会是……不会是那句石破天惊的【帅哥，睡一个呗】吧？！
“是、是不是对你那清心寡欲了上万年的仙尊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羞窘。
想想吧，居于九天星宫，被奉若神明、高不可攀的北辰仙尊，活了上万年，怕是第一次遇到她这么胆大包天、口出狂言的人。
光是想象一下他当时可能有的震惊心情，虞清歌就忍不住想把自己埋起来，嘴角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往上翘。
“嗯。”
谢尘微微颔首，眼神却依旧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脸上。之后终是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即，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坎上。
“我心悦你，清歌。不论是过去那个隐忍的你，还是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模样的你。不论是强大如斯的你，还是可能弱小平凡的你。我心悦的，是全部的你，完整的你。”
“夫君……你真好。”
听到这句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告白，虞清歌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感动涌上心头。
她赶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可能狼狈的表情。
但忍着忍着，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她根本不需要忍。
谢尘一定会接住她的所有情绪，无论是欢喜的，还是脆弱的。
于是，她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改为跪坐在他怀里，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回到安全港湾的孩子，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好疼啊，夫君……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闯入那金色雷海之后，她引动了天道震怒，在里面看到了天道的化身。
那是一个高达千丈、遮天蔽日的巨大神影。
他的双眼如同两轮冷漠的太阳，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震怒。
那些金色的雷电在他手中化作实质的鞭挞与巨锤，一道接一道，毫不留情地劈向她。
她祭出了所有底牌，混沌熔炉、玄岳、无间刃、各种法宝符箓……却都如同螳臂当车，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次次劈碎，又在强大的生机下艰难重组，周而复始，承受着神魂与肉身双重湮灭的极致痛苦。
就在她与彻底湮灭只有一线之隔，意识都开始模糊涣散的时候，她想到了谢尘，想到了师兄师姐们，想到了星翎和小白白……
强烈的不甘与眷恋如同最后的燃料，驱使着她疯狂地寻找一线生机。
灵光乍现之际，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在终焉之地看到的那尊手持巨镰的死亡神灵影像。
凭什么这些神灵就能高高在上，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如果她用所学的全部法则之力，结合混沌熔炉内初步衍化的内世界，强行创造出一个能“均衡”对手修为的特殊领域。
再将这个天道化身拖入其中，是不是就有一线生机？
她没有时间犹豫，这个想法一出现，她便倾尽所有，孤注一掷地将之付诸实践。
万幸的是，她赌对了。
她真的在雷海核心，在那天道化身的眼皮底下，创造出了一个奇特的“均衡领域”。
只要被拖入这个领域的对手，无论他是天道化身，还是修为远高于她的存在，其修为都会被强行压制到与她同等的境界。
也正是在这生死一线的搏杀与领悟中，她终于明悟了自己的道。
不是毁灭，不是守护，而是均衡。
维系强弱之间的平衡，制衡天地间的不公。
“哭出来就好了，都过去了。”
谢尘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叙述，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一遍遍轻抚她的后背，用行动告诉她，他在，他一直都在。
他就知道，那般凶险的雷海，她心里定然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与痛苦。
所以，师尊是故意引导她说出来的吗？
为了不让她把这些负面情绪憋在心里？
“你怎么这么好？”
虞清歌呜咽着，一头撞进他怀里。
“夫君对娘子好，是天经地义的事。”
谢尘感受到她情绪的宣泄，胸腔微微震动，语气里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与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虞清歌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结实的胸口擂了一拳，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了一样。
果然，有一个好的恋人，可抵岁月漫长，世间万难。
看着眼前这个将她所有脆弱与不安都稳稳接住的男人，虞清歌心中一片柔软。
师尊待她如此，她自然也不能落下。
明日，就是他的生辰了。
就让她，为他精心准备几件顶顶好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