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的瞬间，李文掌心那团微光尚未散尽，指尖仍能感受到气运与信念交织后的余震。他没有收回手，而是将五指缓缓收拢，仿佛攥住了一缕无形的丝线。就在那一刹那，青铜罗盘在袖中轻轻一震，不是响动，而是一种沉闷的共鸣，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低语。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赤奴。”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已换了一种节奏，“传令下去，关闭四门，所有田坊暂停耕作，植物精灵退入地下根系网，布防预警。”
赤奴原本还站在高台边缘，望着天际那道裂开一丝缝隙的赤色诏书。听到命令，他立刻转身，脚步不再迟疑。他知道，这一刻不再是庆典的延续，而是另一种开始。
“马超？”他只问了一个名字。
李文点头：“斥候刚报，铁骑已入河西走廊，行军极快，不出三日便至武威。”
赤奴眼神一凝。他早听说过这个名字——西凉锦马超，年少成名，一杆长枪挑翻八城，曾在函谷关外单骑冲阵，杀得董卓亲卫溃不成军。但他也听李文提过，此人虽勇，却易被激怒，战法刚猛有余，变化不足。
“他为何来此？”赤奴皱眉。
“不清楚。”李文目光落在罗盘上，指针正微微偏转，指向西北方向，“但来得太过凑巧。万民血诏成，天地异动，气运凝聚如灯，引来的不只是敬仰，还有觊觎。”
他说完，抬手将罗盘取出，置于掌心。这一次，他主动引导体内残存的气运之力注入其中。一圈淡青色的纹路自中心扩散，如同水波荡开。片刻后，罗盘表面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迹——那是由战神残魂秘术映照出的远方杀机轮廓。
影迹断续，但方向明确：西北三百里外，一股骑兵洪流正疾驰而来，速度远超寻常行军。
“不是试探。”李文低声说，“是奔袭。”
赤奴立刻明白其意。对方不等探查虚实，不设伏兵，直接以精锐突进，目标只有一个——趁运朝初立、根基未稳之际，一击破心。
“我带羌骑出玉门，在戈壁带设哨。”赤奴沉声道，“三百轻骑，分三路游弋，一旦接触即燃烽火。”
“去吧。”李文点头，“记住，不许接战，只许侦测。我要知道他们的路线、补给点、士气高低。”
赤奴抱拳，转身大步离去。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高台尽头，脚步声踏在石阶上，一声重过一声。
李守诚这时拄着拐杖走近，脸色有些发白。“这么快就有兵临城下？百姓才刚安顿……”
“正因为刚安顿，才不能乱。”李文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负责召集各屯主，封存粮仓，清点民夫可征之数。另外，让工匠坊把新铸的铜锣全部送至城头，每十里设一处传讯点。”
老族老沉默片刻，终究没再质疑。他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已不再是那个需他庇护的家族子弟。方才那一道横贯天地的赤色诏书，是民心所向；而现在这一道罗盘上的杀机投影，是现实所迫。两者之间，唯有此人能同时扛起。
“我这就去办。”他低声道，转身缓步离开。
高台上一时只剩李文一人。
他没有立刻下台，也没有召见其他属官。而是静立原地，再次闭目，将意识沉入气运之中。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扩展感知范围，而是细细梳理体内流转的力量。万民血诏虽成，但气运尚未完全沉淀，仍有部分信念之力游离于天地之间，如同未归巢的鸟。
他需要稳住这股力量，不让它因外敌逼近而动荡崩解。
就在这时，罗盘再度轻颤。
不是来自远方，而是近处——城西三十里的一片麦田中，某株小麦的根系突然剧烈抖动，随即中断了连接。
那是预警根网的信号。
有人触碰了防线。
李文睁眼，眸光一凛。他迅速展开随身携带的舆图，铺于高台石面。这是云姬亲手绘制的西域地形图，以特殊颜料标记了所有植物精灵的分布节点。此刻，西线一处红点正在闪烁，频率急促。
“不是马超主力。”他喃喃道，“是前锋探马，已经摸到郊野了。”
他当即提笔，在图上圈出三处戈壁交汇口，又划出一条迂回路线，随后唤来传令兵：“把这个交给赤奴，让他在鹰嘴崖埋伏两队游骑，不必现身，只需盯住对方动向，若其折返或分兵，立刻回报。”
传令兵领命而去。
李文站起身，望向西方。夕阳正斜照在远处的山脊上，将整片荒原染成暗金。他知道，真正的对峙还未开始，但每一刻的布置，都可能决定后续战局的走向。
此时，武威郡城内已悄然变样。原本喧闹的市集渐渐安静下来，商铺陆续关门，街巷间多了巡逻的民兵。田间的植物精灵悄然隐入土中，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城墙上，铜锣已被挂好，守卒手持火把，目光紧盯 horizon。
一切都在无声中运转。
李文走下高台，步入临时军帐。帐内沙盘已摆好，由呼衍铁亲自督造，精确还原了河西走廊至玉门关的地势。他正俯身查看，忽听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一名斥候滚鞍下马，声音嘶哑：“报——西北方向发现敌骑踪迹！约八百人，皆披重甲，旗号未明，但前锋已过黑石坡，距我境不足百里！”
帐内众人皆是一惊。
李文却未动容。他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落在黑石坡位置，然后缓缓向前推移。
“走的是古驿道。”他低声道，“这条路直通武威主城，但他们忽略了两侧山势狭窄，极易设伏。马超想速战速决，反而露了破绽。”
他抬头看向刚刚赶回的赤奴：“你的人可到位了？”
“已在鹰嘴崖布防，另外两路分别潜伏于沙河沟与断水岭。”赤奴答道，“只要他们敢深入，我们就能掐断退路。”
李文点头，随即转向帐中诸将：“今夜不眠。所有人按预案行事——民兵守城，植物精灵维持地下警戒网，骑兵分三组轮巡。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不怕打仗，怕的是打乱仗。运朝刚立，第一战必须稳。”
话音未落，帐外又有一骑飞驰而至。
“报——敌军前锋距我境仅五十里！且……且其主将已亮明旗帜！”
“谁？”有人追问。
斥候喘息未定，一字一顿：“西凉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