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右手摸向腰间陶瓶，指尖刚触到瓶身，骨杖已破风而至。他侧身闪避不及，左肩旧伤再遭重击，整个人撞在石柱上，喉头一甜，却强行咽下。陶瓶打开，三粒泛着微光的凝露滚入掌心，他毫不犹豫吞下。
一股热流从腹中炸开，顺着经脉奔涌四肢。青绿色细丝在他体内重新震颤，像是枯井回涌，干涸的感知力一点点被唤醒。他闭眼，心神沉入那片由植物精灵构筑的无形网络。
茶树精灵最先回应。它浮于空中，叶片轻抖，一圈圈清气如涟漪般扩散。紫黑毒雾遇之即散，仿佛冰雪逢阳。被困百姓呼吸为之一畅，有人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道悬浮的绿影。
“护住他们。”李文低语。
茶树精灵微微点头，枝叶舒展，将清气凝聚成半透明屏障，将百姓与战场隔开。毒雾再难侵入。
与此同时，藤蔓精灵自地面裂缝钻出，柔韧的枝条如蛇游走。一只蛊虫正欲扑向赤奴后背，藤蔓猛然缠上其躯，用力一绞，外壳发出碎裂声。另一根藤蔓卷住倒地亲卫的脚踝，迅速拖离战圈。
赤奴喘着粗气，右臂几乎抬不起来。方才那一刀擦过脖颈，血浸透了半边衣襟。他听见脚下有窸窣声，低头一看，数根藤蔓正缠上他小腿，不由一愣。
“不是敌人。”李文的声音传来，“跟着它们走。”
话音未落，呼衍铁怒喝一声，骨杖重重顿地。地面震动，更多蛊虫破土而出，口器滴液腐蚀石面，腾起白烟。五毒教徒趁机推进，刀锋直指中央人群。
李文咬牙，心念再动。
这一次，是花朵精灵。
墙角阴影处，几株从未见过的细茎小花悄然绽放。花瓣呈淡粉色，边缘微卷，散发出极淡的香气。这香不似寻常花草，闻之令人头脑发昏，视线模糊。
一名五毒教徒脚步忽然踉跄，手中蛊刃歪斜，砍进同伴肩头。另一人停下脚步，茫然四顾，仿佛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接连数人出现异状，攻势顿时混乱。
“迷香？”呼衍铁眼神一凛，立刻屏息，同时挥杖召来两名亲卫护在身侧。他抬头望向那几朵小花，冷声道：“原来你靠这些小玩意撑场面。”
他举起骨杖，就要下令焚烧。
可就在这时，一朵幽兰毫无征兆地绽放在他眼前，距离不过半尺。那香味比之前浓郁十倍，直冲脑门。他动作一顿，眼神短暂失焦。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冲！”李文低吼。
赤奴强撑起身，抡起战斧劈开前方两人。藤蔓顺势铺路，在地上交织成网，助众人快速移动。李守诚带着几名老兵举盾前压，将百姓进一步护到角落。
李文借势跃起，木剑横扫，逼退两名逼近的敌人。他没有追击，而是直扑高台。
呼衍铁已回过神，怒极反笑：“你以为这点手段就能翻盘？”
他骨杖猛插地面，整座据点再次震动。石壁深处传来机关运转的闷响，高台四周升起四根石柱，每根柱上都刻满符纹，隐隐与地下蛊池共鸣。
“这是最后的封锁阵。”呼衍铁冷笑，“只要激活，此地将彻底封闭，谁都别想出去。”
李文盯着那四根石柱，心跳加快。他知道，若让对方完成仪式，所有人将永远困死在此。
“必须打断。”他心想。
可还未靠近，两头体型更大的蛊兽已从地道冲出，形如巨蝎，尾针泛着蓝光。它们速度快得惊人，直扑李文而来。
“左边！”赤奴大喊。
李文旋身避让，右腿却被尾针扫中，裤管撕裂，皮肤火辣作痛。他翻滚躲开第二击，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草叶贴在伤口上——那是茶树精灵分出的一片嫩叶，能暂时压制毒素蔓延。
藤蔓精灵立刻响应，数十条枝条破地而出，缠住两只蛊兽的足肢。可这些怪物力量惊人，稍一挣扎便扯断数根藤蔓。
“不够。”李文额头冒汗。
他闭眼，再次调动全部心神。
茶树精灵加速释放清气，不仅净化空气，更将一丝丝生机注入藤蔓与花朵精灵体内。得到滋养的藤蔓迅速增粗，重新缠紧蛊兽关节；花朵精灵则在同一时间再度开花，这次是七朵并放，香气成环扩散。
正在操控蛊兽的两名五毒教徒瞬间眼神涣散，手一松，控制中断。蛊兽失去指令，原地打转，被藤蔓趁机拖倒在地。
李文抓住机会，冲向高台。
呼衍铁见状，转身就往台后暗道退去。临走前挥手打出一道黑光，击中其中一根石柱，符纹骤然亮起。
“来不及了。”他冷笑着消失在黑暗中。
可他低估了植物精灵的速度。
就在黑光命中石柱的刹那，一朵小花凭空出现在李文指尖。他毫不犹豫将其掷出。花朵在空中旋转，精准落在尚未完全激活的符纹中央。
花瓣展开，迷香瞬间覆盖整根石柱。符纹光芒一滞，随即熄灭。
李文落地未停，接连扑向剩余三根石柱。每一次都是花朵精灵提前开花，藤蔓掩护突进，茶树精灵维持护体清气。当他拍下最后一根石柱时，整座高台的机关彻底瘫痪。
轰隆声止。
石门不再上升，毒雾停止扩散。残余的五毒教徒陷入混乱，有的被迷香所控，呆立原地；有的试图逃跑，却被藤蔓卷住双脚摔倒在地。
“清剿残敌。”李文喘息着下令，声音沙哑。
赤奴拄着战斧站起，看了眼仍在空中漂浮的茶树精灵，咧嘴一笑：“这些小家伙，真能打。”
李守诚扶着受伤的右臂走来，看着满地狼藉，又望向那几株静静收拢花瓣的小花，低声说道：“这不是妖术，是活命的本事。”
华佗从后方医棚走出，手中银针尚未放下。他走到李文身边，递过一碗清水：“喝一口，压压体内燥气。”
李文接过水碗，却没有立刻喝下。他的目光落在高台尽头那条暗道上。呼衍铁虽退，但并未被擒。那里面，或许还藏着什么。
“先稳住这里。”他对赤奴说，“你带人守住入口，别让他绕后偷袭。”
赤奴点头，转身招呼羌骑残部列阵。李守诚也召集老兵，开始清理战场，转移伤员。华佗蹲下身，检查一名中毒者的瞳孔，随即取出药囊准备施针。
李文站在高台边缘，望着下方逐渐恢复秩序的场地。百姓们围坐在清气屏障内，有人低声哭泣，有人紧紧抱住孩子。藤蔓精灵仍在地面缓慢游走，将死去的蛊虫拖离人群。茶树精灵静静悬浮，叶片微光闪烁，像是在休憩。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左肩伤口。布料已被血浸透，触之生疼。但他没时间处理。
“接下来，该查查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了。”他说。
此时，一名亲卫快步走来，指着暗道深处：“少主，里面有光，像是烛火晃动。”
李文点头，正要迈步。
突然，一朵本已闭合的花重新绽开，花瓣朝向暗道，微微颤抖。
他脚步一顿。
暗道深处，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