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少年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琥珀，纯净得让人无法欺骗。
秦岳心里挣扎了片刻，最终像是放弃抵抗般，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就是…就是看你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心里有点不得劲。”
“啊？”温云清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温云清彻底震惊了。
他预想了各种可能，甚至做好了为周志辩解的打算，却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
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得劲？
他看着秦岳那副别别扭扭、甚至耳根都有些泛红的样子，先是愕然，随即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心里那点因猜测而产生的疙瘩瞬间消散，反而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男人露出这副模样，有点…莫名的可爱和让人心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的解释：“秦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周同志笑，是因为…”
他把去年在火车上看到周志勇敢站出来帮助被欺负女知青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我当时就觉得，这样的人，是好样的。所以这次碰到，觉得是缘分，态度自然就好一些。那只是礼貌的笑。”
他顿了顿，看着秦岳依旧有些耿耿于怀的表情，又补充道：“至于对你…”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一开始就认出你是军人了啊。你混在知青里，想也知道可能有任务在身，我哪敢随便对你笑，万一不小心干扰到你怎么办？”
听到这里，秦岳心头的巨石才算真正落地，那股莫名的酸涩和紧张感瞬间被熨帖平复。
原来不是因为周志特别，原来小家伙不是不对他笑，而是顾虑着他的任务。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都轻松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但随即，他又得寸进尺地，带着点期待和耍赖的眼神看向温云清，提出了一个要求：“那…现在…你能不能…也对我那样笑一下？就像那天你对周志笑的那样。”
温云清：“……”
他看着秦岳那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和期待的眼神，彻底无语了。
这要求也太幼稚了吧！
但…对着这样一只刚刚卸下委屈、眼巴巴看着你的“大狗”，他能怎么拒绝呢？
心里吐槽归吐槽，温云清还是无奈地弯起了嘴角，对着秦岳，露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带着十足甜度和真诚暖意的笑容。
这一次，笑容里没有了最初的生疏，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丝对秦岳幼稚要求的纵容。
秦岳呼吸一窒。
窗外稀疏的灯光透过玻璃，柔和地映在少年脸上。
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弯成了迷人的月牙，里面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熠熠生辉。
白皙的脸颊因笑意微微鼓起，显得更加柔软。
上扬的嘴角带着天然的、毫无杂质的甜美，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直直地撞进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秦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畔轰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褪色，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笑容，明亮、温暖，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舍不得眨眼，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脑海深处。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陌生的情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失措，却又甘之如饴。
当一个哥哥的，看到自家长得这么好看的弟弟，乖乖巧巧地、全心全意地对自己露出这么好看的笑容，会觉得幸福和满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知道了原因的秦岳整个人都明朗起来，之前那种无形的、针对周志的低气压瞬间消散。
他看着温云清，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好了，快收拾一下，他们该回来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周志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那个之前像守护宝藏的恶龙一样、时时刻刻将温云清圈在视线范围内的秦岳，似乎放松了不少。
吃饭时，他不会再把温云清牢牢“锁”在里面的位置，偶尔还会主动把辣椒罐递给对面的周志，虽然眼神还是没什么温度，没办法，秦岳还是有点不爽。
分组讨论时，他也不再总是第一时间把温云清拉到自己身边，甚至有一次还默认了温云清和周志、王铁牛三人就一个实操问题热烈讨论了好一会儿，自己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种变化太明显了，连王铁牛都悄悄跟周志说：“哎，秦同志好像…没那么紧张云清弟弟了？”
周志心里更是猫抓似的疑惑。这转变也太突然了！
前几天还严防死守，怎么一夜之间就春风化雨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一次只有他和温云清在宿舍整理笔记的间隙，没忍住好奇，凑过去小声问：“温知青，那个…秦知青他…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云清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向一脸八卦的周志。
想起那天晚上秦岳那副委屈大狗的模样和后来提出的幼稚要求，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混合了无奈和一点点纵容的、颇为微妙的笑容。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你们眼中沉稳可靠的秦同志其实是个会因为弟弟对别人笑得太好看而偷偷吃醋，并且需要弟弟用“专属笑容”才能哄好的幼稚鬼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于是，在周志探究的目光中，温云清只是眨了眨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脸上那个微妙的笑容加深了些许，然后什么也没说，又重新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他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