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怔了怔,才点头,“我知道。”
久远的记忆,翻涌而上。
她有点着急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是恨意太浓烈,让她忘记了。
曾经…
陈非白也有过为她义无反顾的时候。
挡一枪,却没说半句好话。
命悬一线,偏偏要提醒自己,当初的相救之恩,他还了。
老头很严肃:“我看过他这几次做检查的片子,发现心脏供血异常,可能是旧伤的缘故,也可能是受情绪影响。”
“而且,他有神经衰弱,对安眠药依赖严重。”
陈潇紧张了:“那应该怎么做?”
老头表情凝重:“不能受刺激,少生气,多睡眠。如若不然…”
后面的话直接省略。
配合他老古董的人设,外加知名专家的光辉形象,陈潇瞬间信了个百分百。
医生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半真半假,讲话像开放式结局,随你自己发挥想象。
不过,想错了他概不负责。
来这一趟,韩栩可是答应了十场相亲作为筹码交换。
一想到这里,韩老头往外走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越想越觉得,此行很是划算。
不得不说,韩栩为了不让自己变成记忆错乱的疯子,已经绞尽脑汁,把能死的脑细胞全清空了。
甚至不惜出动长辈,不可谓不用心。
陈非白就一句话,后半辈子是待在养老院,还是精神病院,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样的威胁,好吓人。
韩医生现在恨不能睡觉都要托梦给列祖列宗,求他们保佑自己这个不孝子,圆满完成任务。
要不然,韩家真出一个神经病,那就丢人现眼了。
韩老头走后,陈潇在楼下花园里来回踱步。
迟疑,纠结,眉头深锁。
车钥匙攥在手里,愣是徘徊了十几分钟,都没能走得出去。
回头的动作好频繁。
叹气,也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多看一眼,规劝自己回头的想法就更为强烈。
他身体真的已经这么差了吗?
明明以前抓自己跟抓小鸡仔一样,不是挺厉害吗?
而且…那方面…嗯…也很优秀。
哎呀!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潇懊恼地往后捋了一把头发。
无法抉择的时候,她选了个无聊又笨蛋的办法。
随便摘了一朵花,坐在秋千架上,掰起了花瓣。
“留,不留,留,不留,……”
旺财冲过来,叼着她的裤脚往别墅的方向拽,是想要她回去的意思。
陈潇用那朵没掰完的花,敲了一下它大大的脑袋:“这才几天啊,就叛变了是吧?别以为留宿就是喜欢你,小心给你炖了煲汤!”
旺财:“汪汪!”
无辜的眼睛,像是在表忠心。
陈潇哼哼了一声,很幼稚地提醒它:“我才是你亲妈,知道吗,傻狗?”
旺财在脚边老实坐下:“汪!”
陈潇满意地摸摸狗头:“乖儿子。”
这一打岔,她都忘记自己刚刚数到哪里了。
算了,自己又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病。
留下做什么呢?
站起来,好不容易下决心要走。
身后却传来周管家的声音。
“潇小姐。”
陈潇回头,看见周韵小跑着过来。
走到跟前,一脸恳求地看着她:“晚餐送上去好几次了,先生一口未动,您能不能…帮忙劝劝?”
“……”小雷达发出警报。
环环相扣,被做局的感觉,好明显。
虽然没怀疑更多,但也能看没看明白,周韵此举,是为了留下自己。
陈潇别过头,故作冷漠:“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吃饭,说明不饿。我没办法,你也少操心。”
“有办法的。”周韵目光诚恳,“先生最爱的人就是您,您说话,他会听的。”
陈潇听笑了。
将侧脸的头发别到耳后,眸光带着淡淡的讽刺:“你知道我们多少?又凭什么说他爱我?”
周韵笑了笑,像是在看一个赌气的小孩子:“其实也不用了解多少,这段时间,您不在家,先生胃口很差,每天晚上都工作到很晚。”
“嘴上虽然半个字都没提你,但他一有空闲,就蹲下来和旺财玩儿,之后就会叹息,然后待在你的房间,很久都不出来。后来,索性让旺财直接睡卧室里。”
陈潇垂眸,盯着被雨水湿润的草坪沉默。
周韵知道她并不是没感觉,帮忙下定论:“潇小姐,先生他真的很想你。”
这话,陈非白说过不止一次。
但从旁人嘴里听见,又是另一种感觉。
片刻后,陈潇问:“我想吃红糖小圆子,家里有吗?”
“有有有,”周韵忙不迭点头。
天气冷,今晚更甚。
毛毛雨落在皮肤上,寒意久久不散。
陈潇自我催眠,她只是贪念别墅里温暖的灯火,没其他意思。
说是这样说,可往回走的脚步,明显不像刚才准备离开时,那么犹豫不决,缓慢迟疑。
楼上窗帘缝隙里,一双深邃的眼睛,凝望楼下折返的女孩。
常年低温的眸光,在看见陈潇身后的周韵比了个oK的手势时,瞬间升温。
能心软,就代表爱还在,他还有机会。
陈非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但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他愿意循序渐进。
就像韩栩说的那样。
过程,很重要。
…
陈潇没上楼,陈非白也没喊她上去。
反正家里有监控,只要不是待在房间里不出来,陈非白几乎都可以关注到她的一举一动。
先去卫生间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周韵很体贴,浴缸里兑了舒缓的精油,还有花瓣,点燃氛围感香薰,以及热乎乎的甜品,和切好的水果摆放在一旁的小推车里…
一切完美得刚刚好。
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享受。
陈潇躺在热水里吹泡泡,吃甜食,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就知道,自己只是恋家而已。
才不是担心楼上那个臭男人。
自我催眠加倍。
这一觉,睡得很好,连一个梦都没有。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趿着拖鞋,顶着乱糟糟地头发,去餐厅吃早饭。
一抬头,就对上陈非白的眼睛。
这人…
今天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身上的装扮,瞧着分外眼熟。
陈潇怔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白衬衫黑西裤,短发清爽,没有抹发胶,也没有打领带。
几缕碎发搭在眉骨,英俊的眉眼少了冷冽,多了几分柔和的温度。
“傻站着做什么?”陈非白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先吃早餐。”
陈潇坐下后,反应过来。
对,是结婚照。
她记得自己刷短视频的时候见过,人家晒的那个红本本,普遍都是这种装扮。
他这么在意领证这件事吗?
身体都这样了,还悉心准备。
陈非白递过来一杯热牛奶。
陈潇接过抿了一口,开口打破僵局:“你吃了没?”
陈非白摇头:“没有,等你一起。”
陈潇险些被牛奶呛到。
他以前,从来不等人的。
话到这里,已经不想再聊。
于是,吃饭的过程很沉默。
周韵见两个人气氛尴尬。
赶紧在一旁当助攻,说陈非白七点钟就起来,今天的早饭都是先生做的。
陈潇几度想问,昨晚还病得那么严重,今天起这么早,吃得消吗?
显然,韩老头的话,她全听进去了。
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劝自己别管那么多,女人应该少操心,才能青春永驻。
陈非白没有邀功的意思,只是说睡不着,就早点起来了。
这话坐实了睡眠差这件事,而且他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
周韵没撒谎,他真的胃口差。
之后也没闲着,给陈潇剥鸡蛋,把粥吹凉,见她长发碍事,就跟周韵要了一根橡皮筋,然后默默走到身后,帮忙绑头发。
从没做过这种事,笨拙的动作,毫无意外扯疼了陈潇。
盲猜,应该断了好几根头发。
很细心,但不熟练。
就好似,刚刚从某个培训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