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白知道自己有错。
但他一直没认为自己错得多么严重。
陈潇两次车祸。
第一次是失误,第二次是意外。
失忆并不是他主导,最多算推波助澜了一把。
习惯了规避风险,遵从自我。
不能接受她嫁给别人,也不能让她的身份有任何泄露。
尤其是,无法抵挡那一句「我原谅你」。
没人知道,那一秒,女孩清澈的眼眸,对陈非白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救赎。
就好像,一切归零,时光倒流。
她叫自己哥哥,如初见时那般甜甜的,充满信赖的模样。
乖女孩。
那时候,陈非白说出这样的称呼,是给陈潇最好的表扬。
失忆能省掉很多烦恼,是多么合理的安排。
他知道,蓝振申的事情,自己没法辩驳。
也知道,以陈潇当时的偏激,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已经说了,恨你。
还怎么指望,如旧。
保护她,养着她,你说是家人也可以,说是情人也没问题。
陈非白喜欢安稳,不麻烦。
陈潇方方面面都符合这个标准。
那是他内心世界,最为平和的三年。
按照现在的感觉来说。
那三年里,他过得很幸福。
粘人精,花样百出,但又听话得令人心软,愉悦。
她要恋爱,要身份,要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属于她。
其实闹腾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头疼。
但陈非白后面越来越享受,甚至是上瘾的程度。
以前一直对情事厌恶,真的被陈潇逼了一把后。
他才知道,原来人和人之间,可以亲密到那种程度。
人非草木,不存在真正的清心寡欲。
爱上一个人,渴望是无师自通的天性。
陈非白对陈潇,是有欲念的。
在感情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这种恐慌几乎灭顶。
得知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他压下一切慌乱,把不安转为强势。
满脑子都是让她重新失忆。
他想,只要失忆就好。
眼睁睁看她穿着白婚纱松开方向盘的场景,陈非白不想再经历一次。
韩栩总说陈潇那时候是太恨他,才走了极端。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逼她开枪,让她把潇潇还给自己…
陈非白,你什么病?
她是她自己。
你爱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失忆的潇潇。
为什么不承认,是因为害怕呢。
知道蓝弯不会像潇潇那样好骗,好哄。
害怕留不住她。
所以,才会不讲道理地要她重新催眠。
到最后,连结婚也是威胁来的。
你这种混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一门之隔,陈非白抬起手,像是在隔空描摹陈潇的背影。
垂眸盯着那个门把手,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指节蜷缩,慢慢放下。
罢了…
就算将人带走,又如何。
晚了一步,就是最大的过错。
新婚之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潇潇身陷险境。
这一次,他没资格吃醋。
并且很讲理,肯定梁述的付出。
没事就好。
他的宝贝能平安,便已经胜过一切。
以后…再也不会勉强她。
不确定能做到。
不过,会尽力。
“老板,”何肆都急了,“你敲门啊?”
陈非白转身:“不用。”
何肆:“………”
领证了,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宣誓主权吗?
这要是搁以前,见潇小姐在别的男人身边。
高低得卸了这扇门。
想当初,梁述只是探个班,都把人车砸了个稀巴烂。
现在怎么会如此放任?
难道是……新战术?
何肆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强取豪夺,几乎是本性。
而放手,成全…
这种高品质,怎么看都跟陈非白不挂钩。
但他没有打扰陈潇。
可能,他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在对方遭遇危险的时候,带她走的人,不是陈非白。
何肆往里面看了一眼。
陈潇大约是察觉到视线,转了头。
但病床上的男人抓着她的手很紧,没法起身。
于是只能跟何肆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大老粗脑子转不动,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一腔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还记得自己已婚吗?
连那种刁钻的婚前协议老板都签了,还不满意,是想怎样啊?
难不成梁先生救她一次,就要以身相许,抛弃老板了?
这种时刻想挖人墙脚的男人,最是诡计多端。
谁知道今晚的事情是不是他布局,然后来一出英雄救美?
何肆越想越替自家老板打抱不平。
去吸烟区打电话给林臣,上来就是平地一声雷:“臣哥,我打算做掉梁述!”
林臣:“……???”
何肆没听见回答,也不介意。
狠狠吸了口烟,盯着对面镜子里自己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对林臣说:“以后,不能再和你共事,多保重,咱下辈子再做兄弟!”
“不是,你等等。”林臣有点懵,“发生什么事了?”
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大力碾碎。
那语气比陈非白这个当事人还要委屈:“臣哥!她太过分了!”
林臣:“…谁啊?”
何肆咬牙切齿:“除了那个磨人精,还能有谁?老板就差没把心掏给她吃了,到底还要作到什么程度?”
林臣掐了掐眉心:“冷静。”
何肆憋屈:“我没法冷静!她知道老板伤的多重吗?”
手上惨不忍睹,包着一圈被血浸透的纱布,腕上还有一道很长的划伤,狰狞可怖。
枪伤未愈,前几天和梁述打了一架后,咳嗽总是反复,时常低烧。
今晚气温这么低,从火场跳进冷水里,冰火两重天,这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何肆抹了把眼泪:“我跟你说,梁述一定是给她下蛊了。要不然,以前的潇小姐,绝对不会舍得这样对老板。”
说真的,自打取外景回来后,陈潇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对陈非白有多爱,他们这些下属都是看在眼里。
甚至有时候,会心疼这个女孩子的一片深情。
但现在…
特么的,跟中了邪一样!
都已经要什么给什么,百依百顺了,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伤老板的心?
“胡说什么?”
林臣声音冷了,严肃道:“你谈过恋爱吗?这男女之间,吵吵架,闹闹脾气是最正常不过。什么都不懂,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仅此一次,再有,你自己去云台领罚!”
“我没胡说!”何肆不服,“吵架会动真格吗?她现在可是陪在梁述身边,这是婚内出轨!”
直男一旦认死理起来,那是真要命!
林臣命令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老板那边,我让洛风过去。”
何肆虽然很气愤,但仔细想了想,换人也好。
洛风比自己更嫉恶如仇,等他也受够了,他俩干脆组团,去灭了梁家!
…
“为什么不告诉我?”病房里,梁述刚睁开眼睛,泪水就顺着眼角滚落。
如果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今晚,后果不堪设想。
陈潇声音淡淡:“因为,过去的事情,我想放下了。”
“所以,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弯弯,你对我,能不能公平一点?”
梁述有点崩溃地质问她:“为什么那个混蛋害了你一次又一次,还是要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