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岩岭,归尘净明宗遗址深处。
偏殿后方的探索并未如预期般顺利。刘长老带领的小队穿过一条更为幽暗、两侧壁纹呈现出复杂星辰图案的甬道后,抵达了一处坍塌大半的断崖。断崖对面,隐约可见另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殿宇轮廓,但连接两处的石桥早已断裂,下方是深不见底、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黑暗渊壑。
“刘师叔,此处已无路。若要过去,恐怕需飞渡,或另寻他径。”一名弟子探查后回报。
刘长老凝视着对岸殿宇,那殿宇虽略显残破,但形制更加庄严,檐角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淡金色的琉璃瓦,在遗址中显得格外不同。“此殿气象不凡,或为宗门核心要地。只是这渊壑……”他感应着下方那令人心悸的寒气与空间隐约的扭曲感,“恐非善地,贸然飞渡风险极大。”
他决定暂时退回偏殿,与吴璇、葛长老汇合商议。
偏殿内,吴璇与葛长老的尝试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以“净尘灵光”初步领悟的意蕴为引,配合“定神安魂藤”的气息,吴璇成功激发了那暗黄色晶石板更深层的传承。晶石板内部光影流转,投射出一幅残缺的立体阵图虚影,阵图核心,正是那“净尘灵光”本源符文的复杂变体,周围则环绕着大量与地脉、安魂、净化相关的辅助符文。
“这似乎是一种……大型复合净化阵法的基础架构!”葛长老目光灼热,“看这些节点布置,暗合地脉走向与星辰方位,若能建成,其净化范围与效力,恐怕远超我等想象!这或许才是归尘净明宗真正的护山或镇魔大阵雏形!”
吴璇仔细记忆着每一处符文细节与结构连接,心中震撼。这阵法虽残缺,但其展现出的宏大构思与精妙灵力流转模型,已远非当前修真界常见阵法可比。若能补全并成功构建,对于抵抗甚至净化魔域,无疑是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必须将这份阵图完整拓印带回!”吴璇沉声道。然而,这阵图信息量庞大,且蕴含道韵,普通玉简难以承载,需以特殊手法烙印。
就在这时,刘长老返回,汇报了断崖对面的发现。
“核心殿宇?”吴璇与葛长老对视一眼。能存放如此重要阵图的偏殿已是收获巨大,对面的殿宇若真是宗门核心,其中或许有更完整的传承、法器,甚至……宗门覆灭的真相与应对当前魔劫的直接启示!
“必须过去!”吴璇决断道,“葛师叔,你与刘长老在此继续拓印阵图,并尝试解读其他晶石板。我带两人,设法渡渊。”
“司主,不可!那渊壑诡异,您乃宗门支柱,岂可轻易涉险?”葛长老急忙劝阻。
“正因我是司主,更需弄明白此地究竟隐藏了什么。”吴璇语气平静却坚定,“我有‘净尘灵光’护体,对邪秽阴寒之力有一定克制,且那‘定神安魂藤’尚有余力。刘长老,选两名身手最敏捷、神识最强的弟子随我。”
很快,吴璇与两名精干的筑基后期弟子来到了断崖边。她取出一段安魂藤,将其点燃。淡蓝色的烟气袅袅升起,散发出令人心神无比安宁的奇异馨香,将三人笼罩。同时,她运转初步领悟的“净尘灵光”,一层温润淡光覆盖周身。
“我先探路。”吴璇说完,身形飘然而起,并未急速飞掠,而是如同落叶般缓缓向对岸飘去。她将神识凝聚成丝,仔细探查着渊壑上方的每一寸空间。
果然,刚一离开断崖范围,下方渊壑中那股寒气陡然增强,并伴有隐隐的吸力与空间拉扯感!更有一股阴冷、怨毒、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负面情绪的隐晦意念,试图穿透安魂烟雾与净尘灵光,侵蚀她的心神!
吴璇稳住身形,净尘灵光微微流转,将那负面意念悄然“沉淀”、“安抚”。安魂藤的烟雾更是构筑了一道坚固的心神屏障。她心中明了,这渊壑怕是上古时埋葬宗门罪徒或镇压邪魔之所,历经岁月,怨念与阴气积聚不散。
靠着灵光与安魂藤的双重防护,吴璇有惊无险地抵达对岸。两名弟子也依样画葫芦,虽然过程更显吃力,脸色发白,但也成功渡过。
对岸的殿宇比偏殿宏伟得多,殿门紧闭,上面布满了更加繁复、有些部分甚至闪烁着微光的古老禁制。门楣之上,三个古篆大字虽斑驳,却依然可辨——“明心殿”。
吴璇尝试以“净尘灵光”意蕴接触殿门禁制。禁制光华流转,似乎有所反应,却并未立刻开启,反而传递出一段模糊、断续的意念信息,仿佛在“验证”什么。
“……心……澄明……意……归净……劫……自外……非……由内……镇……守……勿……忘……”
信息残缺不全,却让吴璇心头剧震!“劫自外,非由内”?难道上古归尘净明宗的覆灭,并非内部动乱,而是来自外部的劫难?这与当前魔劫是否有关联?“镇守勿忘”又是指什么?
她凝神静气,将自身对“净尘安魂”之道的感悟,以及对当前魔劫的忧患与守护之念,通过净尘灵光,毫无保留地传递向殿门禁制。
良久,殿门上光华大盛,那些古老禁制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流动、重组,最终伴随着沉重的隆隆声,厚重的殿门,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却纯净无比的古老檀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书卷与丹药清香,扑面而来。殿内景象,透过门缝,隐约可见。
……
皇都,曹德淳密室。
计划正在“顺利”推进。几名御史言官已收到“风声”,开始私下串联,准备在明日早朝上,以“咨询抗魔方略”为名,向陛下提出几点“疑虑”:云岚宗既得古法,为何不早早公开演练,以致边军初战损失惨重?其所传新符、新阵效果究竟如何,可有实证?那古遗迹中,是否还有其他关乎国运之秘宝,云岚宗是否隐匿不报?
同时,钦天监方面,玄机子也“适时”地向几位亲近的朝臣透露了“天象示警”,暗示西南魔劫或与“某些势力”过度干预地脉、引动不详有关,需谨慎对待云岚宗提供的“地脉修复”之法。
流言如同毒雾,开始在皇都特定的圈子里悄然弥漫。虽未公开指责,但质疑与不信任的种子已然播下。曹德淳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云岚宗疲于应付来自朝堂的猜忌与掣肘,分散其精力,同时为后续可能的“介入”或“索取”埋下伏笔。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准备享用夜宵时,异变突生。
服侍他用膳的一名心腹小太监,在端上一碗精心炖制的灵芝燕窝粥时,脚下不知怎的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那碗滚烫的粥,不偏不倚,尽数泼洒在了曹德淳穿着锦缎裤子的腿上!
“啊——!”曹德淳猝不及防,被烫得惨叫一声,猛地跳起!
这还不算完,他因剧痛慌乱后退,又绊到了自己座椅的腿,肥胖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花梨木茶几角上!
“哎呦!”又是一声惨嚎,曹德淳眼前金星乱冒,头痛欲裂,腿上更是火烧火燎。
“公公!公公恕罪!”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地过来搀扶。
整个密室乱作一团。曹德淳又惊又怒又痛,腿上迅速起了一片骇人的水泡,后脑也肿起一个大包。他心中惊疑不定:自己堂堂金丹修士(虽是用丹药堆上去的),怎会如此不小心?那小太监更是跟随多年,手脚麻利,从未出错,今日怎会犯下如此低等失误?
他强忍疼痛与眩晕,运起灵力探查自身,却并未发现中毒或遭暗算的痕迹,仿佛真的只是一连串倒霉到极点的意外。
“晦气!真是晦气!”曹德淳咬牙切齿,心中那点阴谋得逞的得意瞬间被剧痛和莫名的不安取代。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干扰着他的“运道”。
自然,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仅仅是某个远在云岚宗听雨轩的“闲人”,随手“磕”掉铲子上“晦气”时,带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反馈”。
……
听雨轩。
吴麟睡得正香,还轻轻打起了小呼噜。梦里,他似乎看到四姐推开了一扇满是金光的大门,门后有无数的书卷和瓶瓶罐罐在飞;又看到皇都某个胖太监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不由得在梦中咂了咂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活该。”
翻个身,继续酣睡。
夜色深沉,赤岩岭古殿玄机将现,京畿之地魍魉暗生又遭小小“报应”。而碎星原的短暂宁静,以及云岚宗内紧锣密鼓的研制,都预示着下一轮更加激烈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