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重新看向陈默，目光深邃：
“陈先生，你声称泽尼斯塔尔公司雇佣了你。那么，具体是什么时间？雇佣你从事何种工作？你是否直接或间接参与了泽尼斯塔尔公司向洛杉矶非法武装势力倾销军火的行为？”
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比划着，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略有相关的惊险故事：
“具体时间我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我刚下飞机到洛杉矶没多久吧？运气不好，碰上了一群很坏很坏的人啊，you know, the gangster...他们张口就要两千美金，我当时真希望有人能微信转账救我一下吧？可惜没有。”
他语气夸张：
“然后我就被带到了他们的某个据点，说实话，吓坏了。以为要完蛋了。结果，嘿，幸运女神给了我一个飞吻！就跟电影似的，一个穿着战术装备、帅得跟终结者一样的哥们儿冲了进来，一顿……呃，‘操作’，就把我救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泽尼斯塔尔公司的人。他说看我骨骼清奇……哦不是，是说他们公司正缺我这样有‘国际视野’和‘应变能力’的人才，邀请我加入。我当时惊魂未定，又觉得这公司挺酷，就答应了。公司预支了我一笔薪水，让我能继续我的旅行计划，顺便完成一些简单的…‘市场调研’？至于卖军火？”
陈默耸耸肩，表情无辜：
“我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这种核心业务怎么可能接触得到？洛杉矶后来那些大事，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当时还感慨这公司背景真硬核呢。”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听起来就像现编的拙劣故事。
杨阳和乌燕脸上写满了“不信”和“嘲讽”，连王凯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陈默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无奈地耸耸肩：
“你看，我说实话你们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现编一个更完美的版本，时间也来不及啊。”
这话让杨阳和乌燕的脸色更加难看，王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王凯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绕过这个显然得不到真相的问题，转换方向：
“下一个问题。我们发现，你回国后创办的‘天顶星科技’（Zenith Star tech），其母公司与泽尼斯塔尔公司存在复杂的股权交织，注册地在波斯。并且，‘天顶星’这个名字，也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你对此有何解释？”
陈默非常干脆地点头：
“没错，有关联。天顶星科技接受了来自母公司波斯tdx集团的投资，而tdx集团与泽尼斯塔尔公司有商业合作。但这很正常，都是独立的商业实体，业务范围也完全不同。我们专注于民用科技和网络安全解决方案。”
杨阳和乌燕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中透着一个意思：好家伙，这下真是演都不演了！
“目的？”
王凯言简意赅地追问，目光锐利。
“开公司嘛，首要目的当然是赚钱。龙国市场巨大，民用科技领域前景广阔。”
陈默笑了笑，甚至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然呢？难道是来窃取军事机密的？”
“陈先生！”王凯语气严肃地提醒，“这种玩笑并不合适。”
“我很认真。”陈默立刻收起玩笑表情，切换回严肃脸，“天顶星科技的目的就是合法合规地经营，开拓市场，赚钱盈利。就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天顶星科技的总部设在波斯，或者泽尼斯塔尔公司影响力更大的区域，而要选择回国发展？”
王凯的问题一环扣一环。
陈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回答：
“原因很简单。泽尼斯塔尔公司因为其业务性质，受到了欧美方面的严厉制裁。五常里面，它差不多得罪了三个。俄国人嘛，自己家里事情也多。相比之下，龙国一直保持着克制和客观的立场，没有参与制裁，也没有进行任何非理性的限制。这里市场环境稳定，法治健全，对真正合规经营的企业来说，是发展的沃土。我们把天顶星科技放在这里，既是看好市场，也算是一种…嗯，‘投名状’吧，表明我们遵守规则、寻求合作的诚意。树大好乘凉嘛！在这里开展完全合法、透明的业务，合情合理，不是吗？”
王凯听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和陈默的话。
房间内只剩下空调细微的运行声和笔尖偶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几分钟后，王凯站起身，脸上重新露出程式化的温和笑容：
“好的，陈先生，感谢你今天的配合。例行问询，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包涵，都是工作。今天就这样，我们会安排车送你回去。”
他按下桌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那扇厚重的门无声地滑开，一名身着便服、神情干练的年轻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个黑色的眼罩。
“理解，完全理解。大家都不容易，混口饭吃嘛。”
陈默笑着站起身，非常配合地自己接过眼罩，熟练地戴好，在那名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步伐平稳地走出了房间。
门再次关上。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一变。
杨阳脸上那副愤慨的表情迅速收敛，只剩下眼中残留的深思和一丝未能完全化解的疑虑，他快速翻动着之前的记录纸页：
“头儿，他的话……可信度太低。虽然承认了和泽尼斯塔尔的关系，但关键细节含糊其辞，甚至用那种荒诞的故事来搪塞。洛杉矶的资金来源、他在其中的具体角色、泽尼斯塔尔选择他并给予巨大资源支持的原因，这些核心问题他全都避重就轻。”
乌燕脸上的怒容也早已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和专注，她补充道：
“他的表情管理、情绪控制和应变能力都远超常人。我们的语言试探、情绪施加，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被他利用来反衬我们的‘不专业’。他全程都掌握着一种奇怪的节奏感。”她微微蹙眉，“这家伙绝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雇员’或‘幸运儿’。”
王凯走到墙边，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眼神深邃：
“我知道他的话里九成是水分。但这次问话本身，目的并非立刻从他嘴里撬出真相。”
他转过身，看着两位下属：
“首先，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能够直接指向他个人涉及严重违法活动的确凿证据。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上级目前的指示是‘密切观察，保持接触’，而非采取强制措施。天顶星科技目前开展的业务，至少在明面上，全部合规合法，甚至在某些领域还是被鼓励的。至于它背后更深层次的资本联系和国际博弈……”王凯顿了顿，“那不是我们当前层面需要即刻厘清，或者说，能用这种方式厘清的事情。”
他走到桌边，拿起陈默那份薄薄的档案，又轻轻放下：
“今天的面谈，就像一次投石问路。我们看到了他的反应，他的风格，他的有恃无恐。他也接收到了我们的关注和某些信号。这就够了。剩下的，需要时间和更多维度的工作。”
杨阳和乌燕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他们明白，面对陈默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的庞大而模糊的国际资本与地缘政治力量，这确实只是一场漫长较量的开始。
房间内重归寂静，只有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无声地记录下这场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汹涌的初次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