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内。
苏晴鸢正细心地为夏侯玄磨墨,纤细手腕下,墨香清雅,与外界热火朝天的工地截然不同。
“砰——!”
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一道人影用身体狠狠撞开。
李虎冲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荆棘划成布条,沾满了泥土与干涸的血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一道道新旧交错的伤口。
“王爷!”
“末将……回来了。”
话音未落,李虎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将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地图,双手高举过头顶。
“王爷!”
“北州全境,大大小小,共计十三个匪寨。”
“盘踞的山头、人员构成、头领姓名,末将……全部查清!”
夏侯玄从巨大的沙盘前直起身,放下手中丈量距离的细竹签。
他没有先去接那卷地图,而是对一旁的苏晴鸢说道:“王妃,去取伤药和干净的水来。”
苏晴鸢回过神,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快步走出书房。
夏侯玄走到李虎面前,伸手将他扶起,道:“辛苦了。”
夏侯玄接过地图,将其放在书房中央那张宽大的沙盘上。
地图绘制得有些粗糙,关键的位置,都用朱砂笔标注了血红色的叉,足足十三个。
李虎喝下苏晴鸢端来的水,手指,点在离北州城最远的红叉上,说道:“王爷,这是独眼寨,盘踞黑风林,匪首独眼龙,心狠手辣,部众最多,估算不下五千人。”
“他们的大部分粮食,都是从州外的粮商手中,用劫来的金银秘密购买。”
夏侯玄拿起一枚代表土匪的黑色小旗,插在沙盘上“黑风林”的位置。
“王爷,这是黑云寨,在北岭山中,匪首外号‘黑寡妇’,是个女人,手段却比男人更毒,擅用毒药,手下约有两千人,多是流窜的亡命徒。”
夏手玄又取过一枚黑旗,插在沙盘东北角的山区模型里。
“北原县西边的,三刀寨的地盘,三个结拜兄弟当家,有三千人上下,劫掠商队为生……...”
李虎每说出一个山寨的名字和位置,夏侯玄便沉默地拿起一枚黑旗,插入沙盘对应的地形上。
书房里,只剩下李虎的汇报声,和黑旗刺入沙土时那轻微的“噗噗”声。
当李虎讲完最后一个小寨子后,他抬起头,看向沙盘。
十三个黑色的旗子,从北州城的周边,一直延伸到与北元、北齐接壤的边境。
苏晴鸢听着那些匪寨的名字,她以为北州正在变好,未曾想这繁荣之下,竟潜藏着如此多的毒瘤。
闻讯赶来的赵大牛,看着沙盘上的黑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王爷,这帮杂碎,简直是在咱们北州身上吸血!”
夏侯玄扫了一眼旗子,心算一下。
十三个寨子,有名有姓的匪徒,加起来接近三万人。
李虎补充道:“王爷,这还只是能上山落草的匪徒,若算上他们的家眷,只怕人数更多。”
“这些人盘踞在各处要道,平日里,劫掠商队百姓,已是北州顽疾。”
“三万匪徒。”
“北州扩编前,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
“现在新招的五千工程兵团,还在工地上扛水泥,连刀都还没摸熟。”
“靠这点兵力,去剿灭三万悍匪?”
“这仗,怎么打?”
赵大牛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请命。
“王爷,末将请战!”
“给末将三千兵马,末将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必将那最嚣张的独眼寨给端了!杀鸡儆猴!”
李虎也跟着跪下请命道:“王爷,必须打了!再不打,人心就要散了!工地上那十万百姓,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被抢的就是自己的工钱。”
夏侯玄踱步到沙盘边,指尖顺着代表驰道的白沙轻轻划过。
最后在那枚写着“独眼寨”的黑旗上重重一按,询问道:“赵大牛。”
“末将在!”
“本王问你,剿灭独眼寨,需要多久?”
赵大牛恭敬道:“王爷,独眼寨盘踞黑风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强攻,算上清剿残余,至少需要一个月,伤亡……恐怕不会”小。
“一个月……”
夏侯玄拿起那枚代表独眼寨的黑旗,在指尖轻轻转动。
“太久了。”
“我们的工期很紧,没时间在一个山寨上,浪费一个月。”
此言一出,赵大牛和李虎都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工期?”
“王爷说的,是工期?”
这可是打仗,是剿匪,是关系到北州生死存亡的大事!
怎么能用“工期”来衡量?
夏侯玄看着沙盘上的这些山寨。
“它们是阻碍我们‘北州经济动脉’全线贯通的,十三个工程障碍点。”
“我们的任务,不是跟他们打仗,是清障。”
“用三千人去清理一个障碍点,耗时一个月,伤亡惨重。这个成本太高,不划算。”
赵大牛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王爷的思路。
打仗,还能这么算账的?
夏侯玄转过身,看向两人。
“新兵的训练,不能停。他们的任务,是为北州打下万世之基,不是消耗在几个山贼身上。”
“传我命令。”
“末将在,”赵大牛和李虎挺直了腰杆。
“召集原编入工程兵团的,那一百名禁军。”
“明日辰时,随我出征。”
“目标,独眼寨。”
苏晴鸢手一抖,茶水泼了出来,烫了手也未曾察觉。
“一百名禁军?”
赵大牛怀疑自己听错了。
失声喊道:“王爷!您是说……就我们一百多人?去打五千土匪?!”
李虎更是急了。
“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啊!那可是五千人!一百人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啊!末将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您去冒这个险!”
夏侯玄走到书桌后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看向窗外。
“谁说,本王要去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