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牛和鲁安一前一后地冲出书房,一个去查案,一个去造桥,各自带着冲劲。
书房里,钱多多担忧道。
“王爷……这……这可如何是好?”
“黄金商路才刚刚开了个头,北齐人那几百万两的银子墨迹还没干透,咱们这边桥就塌了。这传出去,咱们北州的信誉……”
“钱掌柜,你觉得,对本王而言,什么最重要?”
钱多多一愣,回答道,“是……是银子?”
“错了。”
“是路。”
“路……路塌了啊王爷!”
“路塌了,可以再修。”
“桥塌了,可以再建。车毁了,可以再造。水泥没了,工坊昼夜不息,要多少有多少。这些,都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
“是人心。是北齐那些商贾的人心,更是我们北州自己人的人心。”
“一座桥塌了,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天大的事。他们会借此生非,说我夏侯玄无能,说我北州的工程是豆腐渣。北齐人会恐慌,会觉得他们的钱打了水漂,会吵着要撤资。”
钱多多连连点头,王爷说的,正是他担心的。
“可如果,”
“我们非但没被这座塌了的桥绊倒,反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建起一座雄伟,坚固的桥。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想?”
“钱掌柜,北齐人会看到,北州的实力,任何意外都无法阻挡我们修路的决心。除了给我们一个展示肌肉的机会外,毫无用处。”
“所以,塌了的桥不是麻烦,而是机会。”
“一个让北齐商贾们,确定与我们合作是稳赚不赔的信心。”
钱多多听到这番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那王爷,小的现在该做些什么?”
“你?”
“你去安抚那些北齐人。”
“安抚?”
“王爷,那帮人现在怕是已经炸了锅,小人去了,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谁让你去道歉了?”
“你去找陈忠,告诉他,黑水河大桥的工期,本王亲自督办,一个月内,必然通车。原定的施工计划,不会有任何延误。”
“然后,你再告诉他另一件事。”
“为了保障后续工程的绝对安全,避免类似因‘天灾’、‘意外’造成的损失,北州城建司,决定推出一项全新的服务。”
“全新的……服务?”
“本王推出‘黄金商路工程险’。凡是投保的承包商,日后若再遇到类似桥塌、路陷、山体滑坡等非人力所能抗拒之事故,所造成的工具、材料、误工等一切损失,均由我北州王府一力承担。当然,保费嘛……也不贵,就按他们各自承包路段总投资额的一成来算吧。”
“噗——”
钱多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王爷这是疯了吗?桥刚塌,不先去赔礼道歉,安抚人心,反而趁火打劫,上门推销什么“保险”?还要收人家投资额的一成?
这哪是去安抚,这分明是提着油桶去救火啊!
说归说,钱多多鞠躬道,王爷,我这就去办。
……
北州城内,“冰爽斋”的天字号包厢里。
陈忠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北州的特色佳肴,却无人动一筷。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锦绣阁的刘掌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们的钱刚投进去,连个响儿都没听到,桥就塌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们,我们的钱,就跟那掉进河里的水泥一样,听个响就没了?”
“我看,这根本就是个圈套!”另一个商贾激动地站了起来,“什么修路,什么贸易权,都是假的!他们就是想把我们的钱骗到手!姓夏的王爷,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邪性!”
“陈管事,您得拿个主意啊!我们可都是信了您,才把全副身家都押了进来!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您总不能让我们血本无归吧!”
包厢内群情激愤,矛头纷纷指向沉默的陈忠。
陈忠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北州王府的工程队是什么效率,他亲眼见过。那样的队伍,会允许一座危桥存在于他们的主干道上?他不大相信。
可事实摆在眼前,桥塌了,车也毁了。若是替夏侯玄说话,只怕会被这群红了眼的商人当场撕了。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没看我们正商量事吗?滚!”刘掌柜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吼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钱多多笑脸探了进来。
“诸位老板,火气都这么大啊。这是谁惹我们北齐来的贵客生气了?”
看到钱多多,包厢内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
“姓钱的!你来得正好!”刘掌柜一把揪住钱多多的衣领,“你们北州王府,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今天这事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就撤资,一文钱都不会再投!”
“就是!退钱!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钱多多被众人围在中间,丝毫慌乱,任由刘掌柜抓着他的衣服。
“刘掌柜,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买卖不成仁义在,有话好好说嘛。”
他掰开刘掌柜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
“各位,我今天来,是奉我们王爷之命,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众人一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多多走到陈忠面前,拱了拱手,“陈管事,王爷说了,黑水河上的小意外,惊扰了各位,他深感不安。
“王爷也下了死命令,一个月之内,一座崭新的,能并排跑六驾马车的石桥,将横跨黑水河。黄金商路的工期,一天都不会耽误!”
陈忠抬起眼皮,审视着钱多多。
“另外,”钱多多环视全场,“为了保障各位日后的投资安全,王爷宅心仁厚,特地推出了‘黄金商路工程险’。
只要投入一点小小的保费,从此高枕无忧,日后若再遇到类似桥塌、路陷、山体滑坡等非人力所能抗拒之事故,所造成的工具、材料、误工等一切损失,都由我们王爷替各位扛了!”
“诸位想想,这是多大的魄力?多大的担当?放眼天下,谁家做生意,敢做这样的保证?”
整个包厢内,所有人都看着钱多多,一脸懵。
“半晌,刘掌柜率先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花钱修路,现在桥塌了,你们不仅不赔,还要我们再掏一笔钱,买你们的……平安符?”
这逻辑,太过荒谬。
“刘掌柜,话不能这么说,王爷不是同意你们,采购一批我北州商会的商品?”
“就拿陈管事来说,他采购的第一批香水,目前商会已经安排人装车。”
“只要拉回北齐,一瓶香水,不说多,卖个两千两银子,一瓶,大把贵夫人抢着要。”
“光这一趟,投资承包路段的钱,就赚回来了。”
“还有你刘掌柜,你采购的白糖,拉回去,最少能够回笼,九成资金。”
“花一成投资的钱,买个工程险,无非就再跑一趟的事情。”
“相当于买了安心,路修好,往后都是纯赚。何乐不为呢!”
众人一合计,好像也是。
陈忠率先,拍板,钱掌柜,给我买一份。
……
黑水河畔,泥泞不堪。
几十名工程兵正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用绳索和滑轮,费力地将沉入河底的三轮车往岸上拖。
赵大牛卷起裤腿,独自一人走到断桥处,弯下腰,仔细查那些断裂的木桩。
大部分木桩的断口都参差不齐,带着明显的朽烂痕迹,一看就是年久失修。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在一根最粗的中心桥墩的残骸上,有一道切口。
这道切口,隐藏在水面之下,被淤泥和水草覆盖,若不仔细翻找,根本无法发现。像是被某种锋利的工具切割过。
赵大牛伸出手指,在那切口上反复摩挲,这不是斧头砍的,也不是蛮力拗断的。
“是锯子。”
有人在水下,用锯子,锯断了桥墩最关键的支撑点!而且只锯了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连接着,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异常。只要有足够重的车队经过,那脆弱的连接点就会崩断,造成桥梁坍塌的假象。
好阴毒的手段!
赵大牛继续在周围的淤泥里摸索着,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就在他即将上岸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河对岸的密林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赵大牛厉喝一声,伸手摸腰间的唐刀。
当他冲过河,奔入密林,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地上,一个模糊的脚印。
脚印很小,不像男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