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张居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臣,捡着自己的玉笏。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
“前线三路大军开战,粮草军械的调度,伤残将士的抚恤,哪一样不是泼天般的开销?”
“老臣还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连宫里娘娘们的胭脂钱都给扣下,这才勉强支撑着。”
“这一百五十多万两……这是要老臣的命啊!”
夏启凌靠在龙椅上暗道,此番大战可谓是掏空了家底,如果这次不报销,下一次谁还会为国而战呢!
御史台左都御史,李岩,二皇子夏侯琙的铁杆心腹,他一步跨出“陛下!臣有本奏!”
“讲。”
“北州王退敌有功,固然可喜可贺。但这笔账目,疑点重重。”
“此中是否有虚报冒领,中饱私囊之嫌?一百五十万两,足以再建一支北境新军!北州王此举,与趁国之危,行敲诈勒索何异?!”
李岩一席话,让朝堂夏侯琙的党羽们纷纷跟上。
“李御史所言极是!北州一地,如何能有此巨大的消耗?请陛下明察!”
“没错,北州大捷,俘虏十余万,缴获军械粮草无数,这些战利品何曾上报国库?以战养战尚且不足,反倒向朝廷索要巨款,于理不合!”
“北州王在北州自成一体,拥兵自重,若不加以遏制,恐成祸患啊,陛下!”
一句比一句诛心,矛头直指夏侯玄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镇国公萧远忠之子,如今在兵部任职的萧战,闻言大怒,出列反驳:“一派胡言!我父亲亲眼所见,北州将士以血肉之躯抵挡数十万北元铁骑,所用军械之精良,远非我朝任何一支军队可比!精良的装备,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北州王殿下千里驰援云州,解四十万大军之围,又以雷霆之势击溃蒙赫主力,两战两捷,居功至伟!若无充足的钱粮支撑,如何能有这泼天的功劳?”
“你们这些只会摇唇鼓舌的腐儒,安坐庙堂之上,可知前线将士一餐一饭,一刀一枪,皆是白银所铸?”
李岩反驳道,“萧将军此言差矣。为国征战,乃军人天职。难道打了胜仗,便可以挟功自傲,漫天要价吗?若人人都如北州王这般,那北夏的国库,岂不是早就被搬空了?”
片刻间,朝堂上吵作一团。
李岩等人指责夏侯玄拥兵自重,萧战则怒斥他们是“不知边关苦的腐儒”,朝堂上只剩下互相攻讦的吵嚷声。
一直沉默的二皇子夏侯琙,出列,对着龙椅一鞠。
“父皇,儿臣以为,李御史与萧将军所言,皆有其理。”
“九弟退敌有功,当赏。但百万军费,也确实事关国本,不可不察。”
“儿臣以为,此事不可一概而论。不如,将此事交由三司会审,将北州的账目一笔一笔查个清楚。”
“若确有其事,朝廷砸锅卖铁,也当补足军费,绝不让前线将士寒心。若其中确有猫腻,也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夏启凌看着夏侯琙,心里跟明镜似的。
“三司会审?派去的人还不是他的人?”
“到了北州后,鸡蛋里也能给你挑出骨头来。”
“到时,只需散播一些“北州王贪墨军饷”的流言,就能将夏侯玄的功劳抹去大半。”
夏启凌拿起那份奏折,上面的记账方式,罗列着各项开支。
“陌刀队重甲损耗三百二十套,陌刀卷刃,断裂一千一百柄,预估维修,重铸费用,九万两。”
“连弩箭矢,消耗四十万支,合计四十万两。”
……
每一笔账都写得明明白白。
夏启凌将奏折拍在龙案上“够了!”
“三战三捷,扬我国威,这是天大的功劳!”
“我儿,在前线给朕挣脸面,你们却在后面算计,要查他的账,你们的脸呢?”
“但是!”
“一百五十万两,也确实不是小数目。国库的艰难,朕也清楚。”
他看向户部尚书张居廉,“张爱卿,你起来说话。”
“谢陛下。”张居廉擦了擦眼泪。
“这笔钱,朕认了!”
“传朕旨意。”
“国库没钱,但朕可以给他别的。”
“朕用北州,未来三年的税赋来抵。三年之内,所有赋税,皆归北州王府自行支配,不必上缴国库。”
用北州三年税赋抵一百五十万两军费?
户部尚书张居廉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圣明啊!陛下此举,既保全了将士的功勋,又为国库解了燃眉之急!老臣替天下万民,叩谢陛下天恩!”
“朕乏了,退朝。”
……...
千里之外的青州,鹰愁涧。
燕如玉手里捏着一张图纸,盯着峡谷对岸。
在她身后,几十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吆喝着,用粗大的麻绳和撬棍,将最后一根巨大的铁桩楔入山体岩石的孔洞中。
“嘿——!走!”
“再来——!走!”
铁桩固定,李四家擦了把额头的汗,走到燕如玉身边,咧嘴笑道:
“大当家,这边都妥了。现在就等城建司那边,把王爷说的那什么钢索和铁网给拉过来了。”
燕如玉放下图纸“不着急,“等三刀把对面的绞盘安装好再说。”
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一阵车轮滚滚和马蹄杂沓之声。一支由几十辆四轮大马车组成的队伍,正缓缓驶来。
车上装载的是盘成一圈圈的钢索,以及一捆捆叠放整齐的铁丝网。
“王爷来了!”
“快!都他娘的别歇着了,去卸货!”燕如玉清喝一声,率先迎了上去。
夏侯玄翻身下马,马鞭在手上一搭,走到刚刚打好的深桩前。伸出手,在粗糙的铁桩上敲了敲,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桩体与岩石的结合处,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站起身。
“燕当家,对面的绞盘安装得如何了?”
“王爷,我已经让三刀带着几百个弟兄过去了,应该快好了。”
燕如玉指向峡谷对面说道,“只是这钢索沉重,如何拉到对面去,是个大问题。”
峡谷宽逾百丈,就是一根普通的麻绳,想甩到对岸都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