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窗外,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总是最难打的。”
“急什么?本王都不急。”
...........
教室内。
李修站在讲台上,看着下方一张张憋得通红的脸,心里也有些犯难。
这些“学生”的底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不,这根本就没有底子,就是一片荒地。
他决定换个法子。
“张莽。”李修点了名。
坐在前排的张莽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差点把身前的课桌给掀了。他梗着脖子,喊道:“小先生!学生在!”
李修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指着黑板上的“5000x5”说道:“你先别管这道题。我问你,假如,有一个不开眼的,欠了你五千文钱,说好今天还。结果来了五个人,每个人都欠你五千文,他们今天都来还钱。你算算,你今天能收回来多少钱?”
张莽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他都不用掰手指头,脱口而出道:“两万五千文!”
李修赞许道:“没错!就是两万五千文。那你再看看黑板上这道题,是不是一回事?”
张莽扭头看向黑板,他盯着那个“5000x5”,猛地一拍大腿喊道:“哎哟!我滴亲娘啊!……不是,小先生,学生懂了!学生懂了!这不就是一回事嘛!”
后排的陈九也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道:“他娘的,绕来绕去,不就是算钱嘛!早这么说,老子早就会了!”
“就是!五千文,五个人,两万五!这还用算?”
“小先生,您以后出题,能不能别说什么车啊,路啊的,直接说钱就行!”
窗外,独眼龙看得目瞪口呆。
他揉了揉眼睛,刚才还跟傻子一样的张莽,怎么一提到钱,算得比谁都快?
夏侯玄轻笑一声,淡淡说道:“看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门道。想让他们开窍,就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话去说。”
独眼龙怔怔地点头,心里对王爷的佩服又深了一层。他本以为王爷只是想用铁锹吓唬人,没想到竟还有这等洞察人心的手段。
教室内,李修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众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敲了敲黑板,让大家安静下来。
“既然大家都懂了,那我们来看下一道题。”
他擦掉黑板上的算式,重新写下一行字:“我们要修一条路,这条路长五百米,宽十米。请问,这条路一共有多大?”
教室里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瞬间又冷却了下去。
张莽挠着头,一脸茫然道:“多大?五百米长,十米宽,不就是这么大吗?”
陈九也皱起了眉头,折扇也不摇了,问道:“小先生,这题问得奇怪。长和宽都告诉咱们,还问多大?”
“对啊,这还用算吗?”
众人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迷茫。他们能理解一笔钱是多少,但无法理解“多大”这个抽象的概念。米、长、宽,这些词他们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李修有些头疼,他解释道:“我问的是这条路覆盖的地面,一共有多少。我们称之为‘面积’。”
“面积?”
这两个字对这群悍匪来说,比刚才的乘法还要陌生。
李修耐着性子,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长方形:“你们看,这就是那条路。这一边,是十米。这一边,是五百米。面积,就是用长乘以宽。”
他写下算式:“10x500 = 5000”。
“所以,这条路的面积,是五千平方米。”
众人看着黑板上的数字,一脸懵。
雷豹喃喃道:“五千……平方米?平方米是个啥玩意儿?跟米有啥不一样?”
李修扶额,正想继续解释,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夏侯玄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走了进来。
他神情淡然,步履从容,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
原本还坐得歪七扭八的悍匪们,一个个瞬间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挺得像一杆杆标枪。
独眼龙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李修连忙躬身行礼:“学生拜见王爷!”
夏侯玄走到讲台前,对着台下的张莽等人,说道:“都起来,跟本王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王爷要做什么,但没人敢问,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跟着夏侯玄走出教室。
.........
北州书院的广场上,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夏侯玄走到广场中央的空地上,停下脚步。他用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小小的方块,边长大约一米。
他指着这个方块,对众人说道:“这个,就是一平方米。”
然后,他又朝着一个方向,迈出十步,划了一条线。再转向另一个方向,让一个腿长的汉子迈出五百步,划了另一条线。
一个巨大的长方形轮廓,出现在广场的空地上。
夏侯玄站在起点,指着那个由他亲自划出的巨大范围,说道:“这就是你们刚才算的那条路。长五百米,宽十米。”
“现在,本王问你们,这么大一块地,能放下多少个刚才那么大的小方块?”
三百多个悍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片被划出来的土地,又看了看脚边那个一米见方的小格子。
张莽看看那条五百步的长边,问道:“王……王爷,您的意思是,这一排能放十个,那一溜能放五百个……”
“那……那就是……十个五百……是五千个!?”
夏侯玄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五千个。所以,这条路的面积,就是五千平方米。”
张双喃喃自语道:“原来……原来面积是这个意思!”
“乖乖!五千个那么大的方块,这路可真不小!”
“王爷这法子绝了!老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夏侯玄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转身对李修说道:“以后,就这么教。所有算术题,都给本王换成银子、粮食、土地、道路。怎么实在怎么来,怎么跟他们的活计挂钩怎么来。”
李修躬身应道:“学生明白了!”
夏侯玄继续吩咐道:“你,去城建司找李文使,把北州城区规划图、青州府主干道路线图,都给本王搬一套过来。让他们算,让他们看。”
“从今天起,他们的课业,就是计算修一条路需要多少石料,多少水泥,多少人工。算不出来,算错了,晚饭就别吃了。”
夏侯玄交代完一切,转身离开。
独眼龙回过神来,立刻凑到张莽等人身旁,一脸严肃地说道:“王爷的话都听见了?”
“吃完午饭后,让每个人都准备束修,给六位小先生行拜师礼,仪式必须尊重!”
“谁要是不送,或者敢有半点不敬,老子就亲自把他从工程队里踢出去,永远别想再吃这碗饭!”
张莽一拍胸膛道:“独工头,放心!必须的!小先生这么尽心尽力,王爷还亲自教咱们,这份恩情比天大!别说束修,就是给小先生磕几个响头都值!”
独眼龙说完,连忙小跑着跟上夏侯玄,低声问道:“王爷,那……那谢媒钱的事……”
“王妃那边……”
夏侯玄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怎么?怕王妃收了钱不办事?”
独眼龙吓得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小的万万不敢!小的只是……只是心里惦记着……”
夏侯玄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笑道:“放心。王妃已经去纺织厂了。”
“你手下那些人的八字、家底、人品,她会派人一个个问清楚。纺织厂的女工,也不是你说想娶就能娶的。”
“两情相悦,才是正理。若有强买强卖的心思,本王劝你,还是趁早埋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