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失去了流速。
苏瑶盘坐于星辰莲台之上，周身毛孔都在向外喷射着细微的星辉，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剔透的琉璃星像。体内，《星辰炼神诀》运转到了极致，神魂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疯狂地驾驭、炼化着那源源不断灌入的恐怖星辰洪流。
最初撕裂般的剧痛已然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都被星辰之力反复冲刷淬炼的奇异感觉。丹田之中，那银灿灿的、蕴含着磅礴生命气息与法则碎片的化神之力，已从最初的一缕，逐渐汇聚成潺潺溪流，又向着更为浩瀚的形态演变。
过程依旧凶险万分，每一次能量的潮汐涌动都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但苏瑶凭借其卓越的天赋、坚定的道心以及净心斋与莲台的辅助，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层次正在发生着某种本质的跃迁，神魂与天地星辰的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意念微动间，仿佛就能引动周天星力。
化神之门，似乎已在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她心神因这即将到来的成功而微微泛起一丝涟漪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周遭那璀璨旋转的浩瀚星海，毫无征兆地…瞬间凝固！
灌入体内的星辰洪流并未停止，反而骤然加剧！但这一次，那洪流之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精纯的能量，更夹杂了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碎片！
呜——呜——
仿佛亿万人同时哭泣、哀嚎、诅咒的声音，直接在她神魂最深处炸响！
眼前的景象轰然破碎！
不再是宁静璀璨的星域空间。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废墟之上——流云大州！
脚下是焦黑粘稠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臭。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堆积如山，一双双空洞绝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仙子姐姐…救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
“你明明有力量…为什么看着我们死…”
“是你害死了我们…是你…”
那些死去的亡魂，仿佛活了过来，伸出焦黑腐烂的手，密密麻麻地抓向她的脚踝，想要将她拖入那无边的死亡深渊！
“不…不是的…”苏瑶心神剧震，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无尽的愧疚与自责如同毒虫般啃噬着她的心。
“都是假的！心魔！这是心魔！”她猛地一咬舌尖，试图用剧痛唤醒自己，守神玉散发出温凉气息，助她稳定心神。
眼前的恐怖景象果然波动了一下，如同水纹般荡漾，似乎即将破碎。
但就在即将破碎的瞬间，景象猛地一变！
不再是流云大州，而是变成了…琉璃净土！
但此刻的琉璃净土，护宗大阵已然破碎，山门崩塌，殿宇倾颓！无数冥殿黑袍修士如同蝗虫过境，肆意屠戮着她的同门！师尊净月圣主浑身浴血，被数名冥殿强者围攻，眼看就要殒落！
“苏瑶！你在哪里？！为何还不突破！”
“师姐！救命啊！”
“都是因为你！是你招来了灾祸！”
同门师姐妹熟悉的面孔上充满了绝望与怨恨，她们的血溅在残垣断壁上，触目惊心！
“不——！”苏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体内好不容易稳定的能量瞬间暴走，经脉传来撕裂的剧痛！
守神玉光华大放，再次将她从崩溃边缘拉回。
景象再次模糊。
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楚山河。
他不再是那个英姿勃发的裂天剑尊，而是身受重创，浑身是血，拄着断裂的长剑，艰难地站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痛苦，望着她。
“苏瑶…你说要守护…这就是你守护的结果吗？”
“我等你来援…等来的…却只是…”
“你的道…就是看着我们在你面前…一个个死去吗？”
他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刺入苏瑶心中最柔软、最愧疚的地方。
“山河…我…”苏瑶张口，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尽的悲伤和无力感将她淹没。她冲击化神，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吗？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楚山河身影渐渐淡去，化作光点消失。
心魔并未结束，反而变得更加诡异。
周围的场景不再是具体的惨状，而是化作了无数面巨大的、扭曲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的她，发出不同的诘问。
一面镜子里，是她成功突破化神，却因突破太晚，依旧未能救下任何人，只能孤独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背影凄凉。
一面镜子里，是她冲击失败，身死道消，琉璃净土因失去希望而彻底沦陷，师尊同门尽数罹难。
一面镜子里，是她根本未曾尝试突破，与楚山河并肩作战，最终双双战死，虽无力回天，却问心无愧。
还有镜子里，是她投靠冥殿，换取力量，变得强大，却失去了所有本心，成为杀戮机器…
甚至有一面镜子里，映照出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陈长生那平淡的双眸，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确定这是你要的道吗？”
无数个可能，无数个结局，无数个诘问，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冲击着她的道心！
“啊——！”苏瑶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她的神魂在剧烈颤抖，道心出现了无数裂痕。体内原本趋于平稳的化神之力和星辰洪流再次变得狂暴，疯狂冲击着她的肉身和神魂！
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无尽的幻象和自我怀疑撕成碎片！
守神玉的光芒已经明亮到了极致，却仿佛杯水车薪，难以完全抚平她内心的风暴。
“坚守本心！所见皆虚！”师尊的告诫在心底回荡，却显得如此微弱。
本心？我的本心…到底是什么？
是追求阵道的极致？
是守护宗门和苍生？
还是…只是不想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一个个念头如同毒草般滋生。
就在她道心摇曳，即将彻底迷失在这无尽心魔幻境中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平和的暖流，毫无征兆地，自她心脉最深处悄然涌现。
这丝暖流…并非来自守神玉，也非来自莲台或大阵。
它是那般熟悉…带着一种万古不变的淡然与…守护。
是陈长生拍入她肩膀的那道气息！
它一直潜藏在她本源最深处，在此刻她最危险的关头，被心魔引动，悄然浮现！
这丝气息是如此的微弱，与那磅礴的心魔浪潮和星辰洪流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又是如此的…独特和…强大。
它没有试图去驱散心魔，也没有去镇压狂暴的能量。
它只是…静静地流淌着，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一盏迷雾中的孤灯，牢牢护住了她灵台最后一点不灭的清明。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
所见皆幻。
所念皆妄。
守住自我。
方见真我。
在这丝气息的守护下，苏瑶那几乎崩溃的神奇地稳定了一丝。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围那无数扭曲的、诘问的幻镜，眼中虽然依旧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却多了一丝…明悟。
“假的…都是假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逐渐坚定的力量。
“我的道…我自己走！”
“我的选择…我自己担！”
“成败…无悔！”
她猛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幻象，不再去听那些诘问。
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沉浸入那丝微弱的暖流之中，以其为锚点，死死守住最后的本心不动摇！
任他外界魔焰滔天，我自岿然不动！
守神玉的光芒似乎与那丝暖流产生了共鸣，变得更加柔和而有效。
周天星斗大阵灌入的能量依旧狂暴，心魔的余波仍在冲击。
但苏瑶的道心，却在经历最剧烈的震荡后，于崩溃的边缘，开始一点点地…重新凝聚！
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
不知又过了多久。
当她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时。
眸中…已是一片历经劫波后的…平静与深邃。
第一重劫难…
心魔劫…
渡过！
然而，还不等她稍稍喘息。
外界灌入的星辰洪流，骤然再次暴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峰值！
同时，一股更加可怕、更加毁灭性的气息…锁定了她！
天劫…将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