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华没有再与他进行深入交谈,但那种若有若无的审视感始终存在。沈雨晴则表现得公事公办,邀请他“以后常来交流”。
离开庄园时,陈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无形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他知道,初步的接触只是开始,获取这个组织的真正信任,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份代价,很可能超出他的底线。
“感觉怎么样?”耳机里传来李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初步接触,未被立即识破。但信任度极低,他们在观察。”陈默言简意赅地汇报,“徐振华在场,沈雨晴是关键人物。沙龙本身是幌子,核心成员利用其进行非公开联络。”
“收到。安全撤离路线已安排。”
返回市区的路上,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徐振华问及马国良,说明他们知道马国良的身份,也可能知道他的死。自己的回应虽然暂时搪塞过去,但绝非长久之计。组织内部必然有验证成员身份和状态的渠道。
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考验他?还是……清除他?
第二天,风平浪静。陈默按照“顾渊”的身份,待在为他临时安排的住所,翻阅着一些中世纪符号学的书籍,扮演着深居简出的学者。
傍晚时分,他的加密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只有一串看似毫无意义的数字和符号组合,以及一个地址,时间是今晚十点。
信息没有署名,但陈默立刻明白,考验来了。
他将信息内容通报给李兵。
“地址是西区的一个废弃化工厂,周边环境复杂,利于埋伏和撤离。”林薇很快查明了地点,“去还是不去?”
“不去,立刻暴露。”陈默冷静分析,“去,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获取信任的机会。”
李兵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去!外围布控加倍!带上最好的装备!陈默,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必要时,可以放弃任务!”
晚上九点五十分,陈默独自驾车来到废弃化工厂。这里曾是城市工业的伤疤,如今只剩下锈蚀的管道、坍塌的厂房和丛生的杂草,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
他按照信息指示,走到厂区深处一个曾经的反应车间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手电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布满污渍的地面和散落的废弃零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车间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身形瘦削,穿着深色工装。
不是徐振华,也不是沈雨晴。
那人缓缓转过身,是魏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两口深井。
“顾先生。”魏明的声音平淡无波,“‘导师’有一个小任务,需要验证你的能力和……诚意。”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什么任务?”
魏明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这里面有一个人的资料。他叫刘能,一个放高利贷的混混,逼死了不止一个走投无路的家庭。法律拿他没办法。”魏明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的‘罪’,已经记录在案。现在,需要有人去执行‘寂静’。”
陈默接过文件夹,手指微微发凉。里面是刘能的照片、住址、行为习惯,以及他逼死人的“罪状”摘要。
这是投名状。要他亲手去杀人。
“为什么是我?”陈默问。
“新成员都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对‘因果’的信念。”魏明盯着他,“马老推荐了你,但我们总需要亲眼见证。‘清道夫’最近人手紧张,这是个简单的任务。工具,在那边。”
魏明指了指车间角落的一个工具箱。
陈默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拒绝,意味着身份暴露,之前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甚至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接受……他是一名警察,他的职责是制止犯罪,而不是亲手制造犯罪!
但这是唯一能深入核心的机会。这个组织在利用他,他何尝不能将计就计?
“我需要计划。”陈默迫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确保‘寂静’的完美。”
魏明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你有24小时。完成后,用这个联系我。”他递给陈默一个一次性的加密手机,“记住,干净利落,像从未发生过。”
说完,魏明不再看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车间的阴影深处。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份沉重的文件夹和冰冷的手机,感觉一股寒意渗透四肢百骸。
他走出化工厂,坐进车里,将情况汇报给了李兵。
“……他们要我杀人。”陈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李兵的声音最终响起,沉重无比:“……我们不可能让你这么做。计划改变,立刻撤离。我们会想办法从其他途径……”
“队长,”陈默打断了他,目光透过车窗,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果我现在撤了,这条线就彻底断了。徐振华、沈雨晴、他们背后的网络,都会再次隐入黑暗。还会有更多的‘刘能’被他们审判,也会有更多像马国良这样的人被‘归于寂静’。”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兵几乎是低吼出来。
“刘能……”陈默翻看着文件夹里关于这个放高利贷者的斑斑劣迹,“他的确是个该死的人渣。法律暂时无法制裁他,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我们可以……演一场戏。”陈默缓缓说道,“一场,‘寂静’的戏。”
电话那头的李兵愣住了。
陈默详细阐述了他的计划。一个需要精确到秒,需要刘能“配合”,更需要魏明和组织相信的……假死计划。
风险极高。任何环节出错,都将是灭顶之灾。
李兵听着,久久没有说话。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需要向上级请示。在我回复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