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面前摊开着徽记的高清照片和光谱分析报告:“比例符合黄金分割的多重衍生,非常精确,近乎偏执。荧光物质是某种有机-无机复合物,结构复杂,合成条件苛刻,正在溯源其可能的实验室或生产来源。但我更在意的是它出现的方式和位置——精准地留在我们埋伏圈的心理重心位置,这是一种精密的心理威慑。对手不仅技术高超,而且深谙心理战。”
“心理战……”陈默沉吟片刻,转向队长李兵,“内部排查要悄无声息地进行,范围控制在最小,避免人人自危。同时,假设信息泄露渠道不止一条,我们接下来的关键行动,需要启用最高级别的隔离预案。”
李兵神色凝重地点头:“明白。我会亲自负责。”
陈默最后总结:“同志们,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躲在暗处的黑客,而是一个组织严密、资源雄厚、目标宏大的敌人。他们视自己为超越凡俗的‘神只’。但只要是组织,就有结构;只要用技术,就有痕迹;只要有目标,就有逻辑。他们不是无懈可击的。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被动的解谜者,我们要成为主动的掘墓人,挖掘他们隐藏在数据洪流下的‘尸骸’!”
会议结束后,陈默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再次审视起赵建国的案卷和那本至关重要的笔记本。他反复听着那段匿名音频,咀嚼着每一个词——“织网者”、“神谕”、“模仿品”、“系统”、“自发秩序”……
张辰的“雅典娜”是模仿品。那么“神谕”的原型是什么?或者,是什么启发了他们?
“自发秩序”…… 这个词让他心中一动。他调取了近期所有那些被“神谕”干预过的系统故障和算法“优化”事件的详细报告,试图在其中寻找某种模式,不仅仅是空间位置上的模式,更是时间、触发条件、以及最终达成的“有序”状态上的模式。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他的办公桌上铺满了打印出来的数据图表和事件时间线。眼睛里布满血丝,咖啡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就在几乎要陷入僵局时,一份关于城西社区智能门禁失灵事件的补充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报告末尾附带了几份居民访谈记录,大多是抱怨和描述不便。但其中一位退休老工程师的随口一句话,被记录在角落:“……说起来也怪,那天晚上停电前,我看到小区里那几个总是乱停乱放的共享单车,好像被人摆得特别整齐,就在停车框里,一辆都不差。我还以为是物业终于下力气整治了呢……”
共享单车?整齐摆放?
陈默猛地站起身,迅速调出该社区及周边区域的共享单车实时分布历史数据。数据显示,在门禁系统失灵前大约一小时,该社区范围内的共享单车,确实出现了一次异常的、近乎完美的归位率,远超平时算法调度能达到的效果!
这绝非巧合!
他如法炮制,调取其他事件发生前后的各类看似无关的公共数据——交通拥堵路段的车辆通行效率、公共wi-Fi热点的连接峰值、甚至附近便利店某种特定商品的销量……
一个个看似随机的“有序”现象,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在那些系统“故障”或“优化”事件发生的前后,微弱但确实地闪烁着!
这些“有序”现象,并非“神谕”干预的目标,而是……副产品?或者,是某种“测试”完成后,顺手达成的“小成就”?
陈默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意识到,“神谕”的干预,可能并非直接强行修改系统代码那么简单(虽然他们也做得到),他们更擅长的是……利用系统本身固有的逻辑和漏洞,施加一个极其微小但关键的“初始扰动”,然后利用系统的混沌特性,引导其自发地走向他们期望的“有序”状态!
就像轻轻推一下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这才是他们自称“神谕”,并嘲笑张辰“粗暴”的资本!
他们不是在编织一张固定的网,他们是在培养一种能够自发趋向于他们设定秩序的“生态”!
这个发现,让案件的性质再次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陈默立刻召集小组,分享了他的发现。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苏瑾的声音带着震撼,“那么‘神谕’的威胁级别,需要重新评估。他们追求的,可能不是一个被他们直接控制的静态乌托邦,而是一个具备‘自愈’和‘自适应’能力、始终趋向于他们设定目标的……活体系统!”
“就像免疫系统,”林峰接口道,脸色发白,“任何偏离他们‘秩序’定义的行为或现象,都会被这个系统视为‘病毒’,然后被系统自身的力量‘清除’或‘纠正’。他们自己,则隐藏在幕后,只需要偶尔进行微调。”
这个前景,比直接的独裁统治更加可怕。因为它赋予了压迫以“自然”和“合理”的外衣。
“我们必须找到这个‘生态’的核心算法,找到他们施加‘初始扰动’的通用方法论。”陈默斩钉截铁地说,“这比找到他们的物理据点更重要!”
新的方向确定了。技术队的重心从追踪Ip和硬件,转向分析那些异常事件底层数据流中可能存在的、共同的、微小的“扰动信号”。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却是通往“神谕”核心技术理念的唯一路径。
与此同时,陈默指示苏瑾,再次深入研究那套符号系统,尝试将其与这种“引导式自发秩序”的理论进行关联。也许,那套符号本身就是描述这种扰动和引导过程的“数学语言”或“哲学图示”。
就在警方紧锣密鼓地沿着新方向推进时,陈默的私人加密邮箱,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没有署名,没有标题,只有一个附件——一张图片。
图片的内容,让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