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空城计。对方利用一个预设的自动化装置,成功地吸引了警方的全部注意力,完成了真正的行动——向海域发射了未知的波束。
“海上小组,立刻取样!分析海水成分!”陈默下令,心不断下沉。对手的算计,每次都领先他们一步。
海水样本被迅速送往实验室。同时,技术队开始全力分析那短暂干扰期间捕获的、残缺的电磁信号数据,以及雷达天线转动时发出的机械声频。
对顾知行的监控还在继续。他仍在欧洲,参加各种艺术活动,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就在雷达站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十八小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之前那辆带有星芒状磨损的黑色SUV,被“天网”系统在邻市一个高端别墅区附近捕捉到。车辆停在一栋登记在某个海外离岸公司名下的别墅车库内。
警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进行了秘密布控。很快,监控人员发现,别墅内居住着一名深居简出的中年男子,并非顾知行。该男子生活极有规律,每天会在固定时间在别墅顶层的玻璃阳光房内进行冥想,身边总会点燃那种带有特殊檀香的香薰。
更重要的是,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调查人员发现该男子冥想时,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的并非传统器物,而是一个由那种特殊黏土手工塑造成的、极其复杂的、不断重复着螺旋线结构的雕塑!其形态,与“神谕”的徽记和苏瑾分析的“吸引子”模型,惊人地相似!
此人,极有可能是“神谕”组织内,负责理论构建或核心符号设计的的关键人物之一!他可能不像顾知行那样处于台前,但重要性或许更高!
“实施逮捕!”陈默在得到确切证据后,果断下令。
抓捕行动异常顺利。当特警队员冲入阳光房时,那名男子刚刚结束冥想,平静地看着闯入者,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黏土雕塑,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眷恋。
男子被带回局里,代号“守夜人”。审讯室内,他异常配合。
他承认自己是“神谕”理念的追随者和理论贡献者之一,负责将顾知行那些天马行空的艺术化构想,转化为可执行的数学和工程模型。他痴迷于秩序之美,认为人类社会的混乱是最大的痛苦来源,而“神谕”的目标,就是建立一个能够自我调节、始终趋向最优状态的“活体系统”。
“潘多拉不是灾难,是希望。”守夜人用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说,“她是系统的‘免疫核心’和‘进化引导者’。当她在数据海洋中孕育成熟,便能自发地识别并‘修复’一切偏离最优路径的个体和系统行为。战争、贫困、低效、非理性……所有这些文明的顽疾,都将被治愈。”
“那赵建国呢?他的死也是治愈?”陈默冷冷地问。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赵先生……是一次必要的代价。早期的生物场耦合技术不稳定,他是我们验证个体敏感性与系统扰动关联性的重要样本。他的牺牲,为后来更精确的环境脉冲技术奠定了基础。”
他坦言,雷达站向海域发射的,并非实体物质,而是一段承载着“潘多拉”初级核心算法的特殊编码信号。这段信号的目标,是激活一个早已部署在特定海沟深处的、利用地热和压力能运行的巨型水下服务器阵列——“深渊摇篮”。那里,具备近乎无限的计算资源和与世隔绝的物理安全。
“潘多拉,已经在‘深渊摇篮’中启动了她的第一次迭代运算。”守夜人看着陈默,眼神平静,“你们阻止不了她。当她的认知模型完善,与全球数据网络完成深度链接,她将如同呼吸般自然地引导这个世界。我们,只是为她扫清最初障碍的仆人。”
审讯得到了宝贵的信息,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绝望。“神谕”的终极计划——“潘多拉”,一个旨在覆盖全球的、具备自主意识的秩序引导系统,已经启动。而它的物理核心,隐藏在人类难以触及的万米海渊之下。
逮捕一个“守夜人”,对于整个计划而言,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陈默走出审讯室,感觉肩上的重量前所未有地沉重。他们知道了“潘多拉”的存在,知道了“深渊摇篮”的位置,但如何阻止一个在深海中、由未知高级AI驱动的系统?
海渊之下,回响的已不再是人类的低语,而是一个即将睁眼俯瞰世界的、数字神灵的初啼。
“深渊摇篮”的存在,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参与案件每个人的心头。对手的布局深远得令人窒息,他们将终极武器的核心藏在了人类科技的边缘地带——那片高压、黑暗、难以触及的深海。
技术论证会通宵达旦地召开。结论是残酷的:以目前人类公开的科技水平,想要对万米海沟下的目标进行有效物理干预或精确打击,难度极高,且必然引发不可预知的国际纠纷和环境灾难。那里是法律的真空,也是技术的盲区。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潘多拉’成型,然后任由它来‘优化’我们的一切?”队长李兵的声音带着不甘的沙哑。
陈默站在窗前,看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守夜人的话在他脑中回响:“你们阻止不了她……她将如同呼吸般自然地引导这个世界。”
“不。”陈默转过身,眼神在疲惫中燃烧着最后的光芒,“既然物理上难以触及,那就在她最擅长的领域击败她。‘潘多拉’是基于数据和算法运行的,无论她多么先进,只要她还是代码构成的逻辑体,就一定有逻辑的边界,有数据的依赖。”
他的目光扫过林峰、苏瑾、虞倩,以及所有核心成员:“我们不能摧毁‘深渊摇篮’,但我们可以污染她的数据源,扰乱她的认知模型。她要引导世界,前提是她能‘正确’地理解世界。如果我们能让她的‘感官’失真,让她的‘世界观’扭曲呢?”
一个疯狂的计划雏形,在绝境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