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方式降临的,真的是正义吗?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投影仪在幕布上打出现场照片,赵老四的死状,以及那柄特写放大的“正义”匕首。气氛凝重。
队长,一个年近五十、鬓角微白但身形依旧挺拔的老刑警,双手叉腰站在幕布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赵老四,社会渣滓,死不足惜。”他开口,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直率,“但法律之外,没有私刑。这家伙,”他指了指匕首图片,“是在打我们所有执法者的脸!”
底下坐着的队员们神情各异。有人面露愤慨,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像张辰这样年轻的,眼神里隐约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赵老四的斑斑劣迹,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现场勘查报告出来了。”陈默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操作着电脑,调出资料,“匕首上除了死者赵老四的血迹和组织残留,没有提取到有效的指纹。凶手戴了手套,很谨慎。匕首本身是手工锻造,材质是常见的弹簧钢,但锻造工艺有些特殊,来源正在追查。刀柄上的‘正义’二字,是与刀柄一体铸刻成型,并非后期加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也就是说,这把‘正义’匕首,是凶手特意准备,或者说,是其标志性的工具。”
“模仿犯?还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侠客’?”林峰插嘴道,“网上这种言论可不少。”
“不排除任何可能。”陈默接话,“但凶手选择的目标,作案的手法,以及留下的这个……‘签名’,都显示出极强的目的性和计划性。这不是一时冲动,更像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表演’。”
虞倩补充了她的法医初步报告:“致死原因明确,伤口创缘整齐,凶手下手极其精准、迅猛,对人体结构非常了解,可能有医学背景,或者受过专业训练。”
队长拍了拍桌子:“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想当城市的审判官?还早了一万年!老规矩,陈默,你牵头,林峰负责外围摸排,张辰,你带人重点查一下网上有没有相关的煽动性言论或者‘英雄’崇拜的苗头。虞倩,尽快出详细的尸检报告。散会!”
众人应声而动。陈默坐在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依旧停留在幕布那柄匕首的图片上。
“正义”……他总觉得,这两个字背后,隐藏着更危险、更不可控的东西。
张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陈哥,说真的,这赵老四,去年把一个摆摊的老头打进医院,老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就因为收保护费那老头掏钱慢了点。这种货色……”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陈默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张辰,记住你的身份。我们是警察,追捕罪犯,维护的是法律秩序,不是个人好恶。”
张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明白,陈哥。我就是……哎,我去查网上的动静了。”
陈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理解张辰年轻气盛,但情绪是查案的大忌。这个“正义杀手”,恰恰就是在利用这种普遍存在于民众心中的、对法律无力感的愤懑情绪。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技术队吗?我是陈默。对‘正义’匕首的微量物证进行加急处理,特别是刀柄与刀身连接处,可能会有特殊的残留。另外,帮我调一下最近几年,所有与‘私刑’、‘侠客’、‘替天行道’等关键词相关的未破案件,包括悬案和积案。”
放下电话,陈默走到窗边。雨已经停了,城市在晨曦中渐渐苏醒,仿佛昨夜那条阴暗小巷里的血腥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正义”的匕首已经出鞘,下一滴血,会落在谁的身上?
距离赵老四被杀案过去仅仅五天。
城西,育才中学。午休时间,校园里本该充满喧闹与活力,但高二(三)班教室外的走廊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中。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兴奋,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几个警察面色严峻地守在男厕所门口,黄色的警戒带再次拉起,隔绝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空间。
陈默和虞倩赶到时,林峰已经先一步到了,脸色比上次在雨巷时还要难看。
“陈工,虞法医。”林峰迎上来,声音干涩,“死者,李浩然,育才中学高二学生。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间,十一点左右。死因……”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需要借助这个动作来压下翻涌的情绪,“喉咙被利物刺穿,凶器……还留在里面。”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进厕所。
相比于赵老四死亡的阴暗小巷,这里的环境明亮得多,白瓷砖,明亮的灯光,甚至空气中还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但也正因如此,那倒在最里面一个隔间旁的少年尸体,以及他喉咙上突兀刺出的那个刀柄,才显得更加刺眼,更加不协调。
同样的手工锻造匕首。同样的,刀柄上那两个清晰、端正、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汉字——
正义。
李浩然仰面倒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残留着极致的惊恐和茫然。他穿着价值不菲的校服,手腕上戴着一只名牌运动手表,此刻都沾上了喷溅状的血点。一个青春正盛的生命,以这样一种粗暴残酷的方式戛然而止。
“现场初步勘察,没有搏斗痕迹,凶手应该是趁其不备,或者是以绝对的力量和控制力,瞬间完成的袭击。”林峰在一旁汇报,“厕所当时有几个学生,但都说没看清是谁干的,只听到一声短促的闷响,出来就看到李浩然倒下了。”
陈默蹲下身,仔细观察。匕首贯穿的位置极其精准,破坏了气管和颈部大动脉,几乎是瞬间致命。手法,与赵老四案如出一辙。
“李浩然……什么背景?”陈默问,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