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这个高档社区,此刻万家灯火,每一扇窗户后面,可能都上演着各自的悲欢离合,维系着或真实或虚假的“完美”。
“窥暗者……”他再次默念这个代号。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他窥视的,究竟是怎样的黑暗?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就在陈默陷入沉思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负责保护邓斌家人的外围小组组长打来的。
“陈队,”组长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邓斌的妻子王媛情况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
“她……她表现得过于冷静了。”组长的语气透着困惑和不安,“丈夫刚确认死亡,尸体还是以那种方式被发现的,她除了刚开始掉了几滴眼泪,之后就一直很平静,甚至……还在安排保姆给双胞胎准备明天的早餐。我们试图安慰她,她只是说‘没事,习惯了,这个家不能乱’。”
习惯了?家不能乱?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那种过度维持的秩序感,那种在巨大悲剧面前异乎寻常的“冷静”……
和沈墨家中那冰冷的极简风格,和他书籍里那些关于“维持完美表象”的笔记,何其相似!
难道,“完美家庭”本身,就是一种诅咒?或者说,是吸引“窥暗者”的……光芒?
他快步走向别墅门口,对留守的警员交代了几句,然后驾车驶入夜色,直奔邓斌家。
他需要亲自见见这位“冷静”的未亡人。他感觉,答案的钥匙,或许并不只在沈墨和那个潜在的赵强身上,也可能藏在那些看似“完美”的受害者家庭内部。
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那双窥视黑暗的眼睛,或许正隐藏在某一扇普通的窗户后面,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等待着下一个……“完美”的猎物。
或者,已经开始了新的行动。
夜色如墨,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沥青路面,发出黏腻的声响。陈默驾驶着车辆,穿梭在依旧灯火通明但行人已渐稀少的城市街道。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掠过,在他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斑驳。邓斌妻子王媛那异乎寻常的“冷静”,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之前的某些推断,将案件的阴影投向了一个他尚未仔细审视的方向——受害者自身,以及他们所竭力维持的那个“完美”外壳。
邓斌家距离沈墨的别墅不远,同属一个高端社区,但户型相对小一些,风格也更偏向温馨现代。此刻,这栋房子外围拉起了警戒线,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守在门口,神情肃穆。
陈默下车,出示证件后走了进去。客厅里灯火通明,装饰精致温馨,随处可见一家四口的合影,照片上每个人的笑容都灿烂得毫无阴霾。两个孩子,一对大约五六岁的双胞胎男孩,已经在一名女警的安抚下在卧室睡着了。而王媛,则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家居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太多泪痕,只有眼眶微微的红肿泄露了一丝之前的情绪波动。她的坐姿很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到陈默进来,她抬起头,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空洞的礼貌。
“陈警官,您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调平稳。
“王女士,节哀顺变。”陈默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温和但锐利地观察着她。
“谢谢。”王媛微微颔首,视线落在面前茶几上的一杯水上,水面没有丝毫涟漪,“孩子们刚睡下,明天还要上学,不能耽误。”
在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孩子的学业和家庭的秩序。陈默心中的违和感更重了。
“对于您先生的遭遇,我们深感痛心。我们正在全力调查,希望能尽快找到凶手。”陈默斟酌着用词,“您……还好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起任何可能对案件有帮助的细节,请一定告诉我们。”
王媛沉默了几秒,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表示“我没事”的笑容,但最终没有成功。她抬起眼,看向陈默,那平静的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但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我……还好。”她重复道,声音更低了一些,“邓斌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们……我们一直很好。”
“听说您和邓先生,与隔壁的沈墨先生一家,同属于一个业主俱乐部?”陈默试探着问道。
王媛点了点头:“嗯,‘菁英家园’俱乐部。偶尔会一起参加活动,孩子们也在一起玩过。沈先生……他家里出事后,他就很少参加了。”
“您对沈先生家的往事,了解多少?”
“知道一些,”王媛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很悲惨。苏姐(沈墨妻子苏沐晴)人很好,小远也很可爱……没想到……”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我们都以为他们是离开了这个城市,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从来没想过……就在墙里面。”
她的叙述条理清晰,用词克制,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年代久远的故事。
“王女士,”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缓,但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固然重要,但过度的压抑可能并不利于身心健康,也不利于我们查清真相。您和邓先生,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邓先生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言行?”
王媛交叠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指节有些发白。她避开了陈默的目光,重新看向那杯水。
“没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她低声说,“他那天晚上说出去散散步,然后就……没回来。”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又平息下去,“我们这个家,一直都很平静,很好……不能乱的。”
又是这句话。“不能乱的”。像一句魔咒,也像一道枷锁。
陈默没有继续逼问,他知道,对于某些深陷于某种执念中的人,过于急迫的追问只会让她更加封闭自己。他换了个方向:“关于房子的装修,您还有印象吗?当初是找的哪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