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死亡来换取平静？”陈默冷冷地问。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有时是必要的一部分。”陆明哲坦然道，“当个体的情感系统彻底失衡，无法通过常规‘调节’恢复时，彻底的‘关机’也是一种慈悲。当然，赵明远和孙倩属于比较复杂的案例，我的技术还在完善阶段。但大多数情况下，‘情感剥离’手术是成功的。”
“手术？”陈默盯着他。
陆明哲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设备和一个装着胶质贴片的小盒子：“我发明的‘情感调节器’。通过特定频率的微电流和神经递质阻断剂的精准投放，可以暂时性、甚至永久性地‘关闭’大脑中特定情绪反应的区域。焦虑、抑郁、恐惧、悲伤……这些困扰人类的负面情感，都可以被剥离。剩下的，只有宁静和愉悦。”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介绍一款新的智能手机功能。
“你凭什么决定别人需要这种‘剥离’？”虞倩感到一阵愤怒。
“凭他们的求助，凭我的判断。”陆明哲推了推眼镜，“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必要的痛苦。很多人，像赵明远，像孙倩，他们表面上成功、开朗，内心却早已不堪重负。他们戴着面具生活，痛苦地扮演着不是自己的角色。我的技术，可以结束这种痛苦。我只是播下了‘微笑’的种子，帮助他们从情感的泥沼中解脱出来。”
“包括用死亡来解脱？”
“对于深度‘感染者’，彻底的生理性终止是最终解决方案。这在医学伦理上或许存在争议，但在更高的哲学层面上，我认为是合理的。”陆明哲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我在推动人类情感的进化。总有一天，人们会理解我的工作。”
陈默没有与他进行哲学辩论，而是直接问道：“你是如何进入密室下毒的？那种神经毒素是如何起效的？”
陆明哲似乎很乐意展示他的“杰作”：“毒素？那并非口服或注射。它被封装在胶质贴片里，在贴片激活，进行‘情感剥离’的同时，会释放出一种挥发性极强、能通过皮肤和黏膜快速吸收的毒素。当‘剥离’程序完成，达到理想的‘平静’状态时，毒素也恰好达到致死剂量。时间差完美吻合。至于密室……”他笑了笑，“我根本不需要进入。我会在见面时，以‘体验’为名，将贴片贴在他们不易察觉的部位，比如后颈。设定好程序启动时间后离开。时间一到，无论我在哪里，‘手术’都会自动执行。那些贴片是生物降解材料，几个小时后就会溶解，只留下微乎其微的残留。”
完美的远程操控杀人。利用受害者对心理慰藉的渴望，将他们变成自己扭曲实验的小白鼠，并在预设的时间走向死亡，脸上还带着凶手所“赐予”的、代表“平静”的微笑。
证据确凿，动机扭曲而清晰。案件似乎可以告一段落。
押解陆明哲回警局的路上，陈默一直沉默着。陆明哲的逻辑自洽而冰冷，将谋杀包装成一种“慈悲”和“进化”。但陈默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陆明哲落网，找到了凶器、毒素和部分犯罪证据，他也承认了利用“情感调节贴片”进行远程谋杀。但他始终强调，他是在“帮助”那些痛苦的人，追求的是“终极平静”。
警方在他的诊所和废弃工厂的临时实验室里，找到了更多令人触目惊心的证据：详细记录“情感剥离”过程的研究笔记，多个处于不同“调节”阶段的“志愿者”资料（警方已介入排查和保护），以及改进到第三代的“情感调节贴片”原型机。
新闻媒体报道了这起离奇案件，称之为“微笑杀手”案，引发了社会对心理健康、高科技犯罪等问题的广泛讨论。
警局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准备进行繁琐的结案工作。只有陈默，眉头依旧紧锁。
“还有什么问题吗？”老李递给他一杯浓茶，“证据链很完整，凶手也抓到了，虽然是个疯子，但案子总算可以了结了。”
陈默接过茶杯，没有喝：“队长，你觉得陆明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高智商，反社会，有自己一套扭曲的哲学，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情结……典型的疯狂科学家模板。”老李总结道。
“是的。他冷静，理智，对自己的行为有清晰的认知和逻辑自洽的解释。”陈默缓缓道，“但是，在审讯中，当我问到他为什么要选择赵明远和孙倩时，他的回答是基于他们在论坛上表现出来的‘情感痛苦指数’和‘社会表演性’。他像筛选数据一样筛选受害者。”
“这有什么问题？”
“赵明远的妻子，柳晴。”陈默抬起眼，“她同样表现出极高的‘社会表演性’和情感的疏离。按照陆明哲的理论，她应该是极好的‘候选人’。而且，她与赵明远关系密切，更容易接触到陆明哲，或者被陆明哲注意到。但陆明哲的名单上没有她。在审讯中我特意提到了柳晴，陆明哲的反应……很平淡，甚至有些忽略，仿佛她根本不值得关注。”
虞倩也回想起来：“确实，他对自己‘筛选’标准的解释非常技术化，完全排除了个人情感因素。但一个如此热衷于操控他人情感的人，自己却似乎完全摒弃了情感，这本身是不是有点矛盾？”
“也许他就是个纯粹的、没有感情的逻辑机器？”老李猜测。
“可能。”陈默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下了“陆明哲”和“柳晴”的名字，然后在中间画了一个问号，“但我更倾向于认为，我们只看到了冰山一角。陆明哲是执行者，但他的‘理念’，他进行‘情感剥离’的真正深层动机，或许另有来源。”
他转向虞倩：“还记得柳晴提到她淡出舞台后，致力于慈善吗？查一下她主要参与的慈善领域，特别是与心理学、神经科学相关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