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尖塔顶端的空间,死寂得可怕。
粘稠的黑暗能量缓缓流淌,却不再有半分狂乱,反而透着一种新生的、被驯服的沉静。
严酒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莉莉丝闭着眼,悬浮在半空,沉浸在自身力量的蜕变中。
维娜拉站在她身后,平静得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翠色雕像。
这种诡异的和平,比任何剑拔弩张的对峙都更让严酒感到心悸。至高神明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苏利耶的疯狂,瑟拉的困境,卡洛的融合,现在又是维娜拉这无法理解的站队。
严酒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最强攻击的状态。他对维娜拉的印象确实不错,那是一位温婉、柔和,充满了生命赞歌的至高。
但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至高的异常举动,都可能是引爆整个世界火药桶的导火索。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入口的阴影里,声音平淡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无礼。
但严酒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玩那些虚与委蛇的文字游戏。
甚至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维娜拉也要吞噬至高的话,自己就要先下手为强。
悬浮着的莉莉丝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眼。
维娜拉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严酒,脸上依然是那副柔和的、仿佛能消融一切寒冰的浅笑。
“我在这里,自然是等你。”
严酒:“……”
又是这种谜语人一样的对话。
“等我?”严酒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女人的直觉。”维娜拉轻声回答,这个答案让严酒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算什么回答?
一个至高神明,用这种儿戏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维娜拉似乎看穿了严酒内心的荒谬感,她自顾自的说道:“我和我的族人,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并没有想过回去。”
她的叙述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故事。
“我们原本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艰险与纷争。相比之下,‘幻境’虽然只是一个游戏,却更像是一个可以喘息的港湾。除了必要的生存,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留在了这里。”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
“从那时起,我的目的就变了,不再是单纯的体验,而是庇护那些随我而来的族人,让他们能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安稳地活下去。”
“再后来,我登临至高,看着我的族人逐渐老去,他们的后代与七国的居民通婚,血脉渐渐融入这片土地。”
严酒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一直在探寻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秘密。”维娜拉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尖塔的墙壁,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但我能找到的,都只是一些流于表面的肤浅历史。直到你的出现。”
严酒的身体微微一紧。
“从神首的出世,到那些与至高对立之物的频繁消失,我渐渐理解了一些事情。”
维娜拉的目光重新落回严酒身上。
“神霆从黑暗至高那里听到的‘对立之说’,他也告诉了我。我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严酒立刻想到了瑟拉。
“关于对立……”维娜拉坦然承认,“我最初的想法,和瑟拉是差不多的。生命与毁灭,是天生的对立面。既然恶魔是毁灭的具现,那么吞噬它们的力量,或许是我更进一步的关键。”
所以,维娜拉出现在这里,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莉莉丝登临至高的关键时刻,夺取她的本源。
这逻辑完全说得通。
“但是,我看到了瑟拉的遭遇。”维娜拉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改变了主意。”
“吞噬对立的力量,或许是一条路,但那条路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能是一条绝路。瑟拉已经为我们展示了失败的后果。”
维莉亚顿了顿,柔和的目光扫过悬浮的莉莉丝。
“既然那条路走不通,或者说,风险太大。那为什么不尝试另一条路呢?”
“另一条路?”严酒追问。
“扶持她。”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严酒耳中。
“我或许不知道我选择的路是否正确,哪怕失败。”
“但至少,它能给后来者留下一点信息。”
“这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不是吗?”
维娜拉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悬浮的莉莉丝,缓缓睁开了她那双妖异的红色眼眸。
磅礴如海的神圣堕落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尖塔。
她成功了。
“说完了吗?”
莉莉丝的红唇轻启,声音慵懒而魅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看了一眼维娜拉,又将玩味的目光投向严酒。
“我的好盟友,你看起来,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她的身形缓缓落下,赤足踩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暗红色的长裙如流动的熔岩般铺散开来。
“不过没关系。”
莉莉丝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红唇上,对着严酒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
“现在,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