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知着自己推演中的画面，再环顾四周那些低头合掌、虔诚叩拜的众生，眼神不由得变了。
这些人，并非天生如此恭敬顺从，而是被一步步改造、重塑，直至灵魂深处都烙印上佛门意志——仿佛洗尽原本神识，只留下空壳般的信仰。
这样的西方教，与其说是佛法净土，不如说是披着佛皮的魔窟。
诡异至极！阴森恐怖！令人从心底泛起阵阵恶寒！
“这位道友，你自何处来？为何在此伫立不语？”
正当通天心头翻涌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声音。
“嗯？”
通天侧目一看，只见几名光头僧人站在身后，目光呆滞却又透着异样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群已被掏空魂魄之人，可惜啊，早已无药可救。”
通天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轻叹摇头。
他看得清楚，这些人早已不是完整的生命体，从血肉到神魂，都被接引与准提灌注的所谓“佛光”彻底浸染，成了行走的傀儡。
“何方狂徒，敢出此亵渎之语？我等身心俱归佛陀，正是脱离轮回苦海，怎会可怜？”
“罢了罢了，道友既至此处，不如随缘共入大觉之境。”
“阿弥陀佛——”
话音落下，那几人口中念诵之声幽幽响起，语气平静却暗藏扭曲之意。
而当那一声“阿弥陀佛”落定，仿佛开启某种禁制，方圆之内，所有诵经礼佛之人纷纷起身，齐刷刷朝通天围拢而来。
“阿弥陀佛！”
刹那间，无数梵音响彻虚空，如潮水般涌动不息。
每一个音节都似有了生命，缠绕游走于空间之中，拼命往人的识海钻去。
这等声浪虽伤不到通天，但他已然察觉，在这般环境下，寻常生灵绝无半分抵抗之力。
只要这诵唱不止，无论原本心性如何桀骜不驯，终将被侵蚀神智，化为只会跪拜念佛的行尸走肉。
“道友，此处乃万佛驻跸之地，何不屈膝敬礼？”
“众生生于世间，本就在无边苦海中沉浮，何不皈依我佛，寻得渡世慈舟？”
“拜佛！拜佛！！”
“赞我佛陀，慈悲无量！”
一声声呼喊接连响起，伴随着漫天梵音，虚空中竟浮现出数不清的佛像。
有的面容慈和，宝相庄严；有的怒目执器，威压摄魂。
形态各异，却皆带着沉重如山的压力，笼罩四方。
万千佛陀现身，即是亿万重压迫降临。
此刻，整片天地间的生灵几乎尽数伏地叩首，口中喃喃不休，唯余一人傲然挺立。
便是那先前还被押解前行的金蝉子，也已匍匐于尘土之中，与其他信徒不同的是，他还微微抬头，望着天上层层叠叠的佛影，眼中尚存一丝挣扎之意。
放眼望去，整个界域内，唯有通天一人依旧站立，冷冷注视着这一尊尊自空中显现的存在。
“迷途者，还不速速归命礼佛？”
在无尽梵唱汇聚之下，万千声音渐渐合一，转而直指通天，质问之声响彻寰宇，隐隐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然而通天身为圣人，岂会被此等手段动摇？
他环视四周，又仰首望向空中林立的佛影，嘴角微扬，冷然一笑。
“你们……也配让我低头？”
此言一出，天地轰鸣。
原本悬浮半空的无数佛像，骤然遭受一股源自天地法则的巨力冲击，纷纷崩塌坠落，砸入大地，碎石四溅。
“拜佛？”通天负手而立，声震八荒，“我立于此处，诸佛当向我俯首！”
话音未落，惊雷炸裂长空。
一尊尊跌落地面的佛像猛然爆发出滔天气息，彼此交织，竟令虚空都开始扭曲颤动。
即便这些佛陀展现出骇人的力量，却依旧无法撼动通天分毫。
或者说，他们拼尽全力施展神通，并非为了对抗通天本人，而是想挣脱那一句话落下之后，自天地四面八方压来的无形重负。
我在此，佛亦当拜我！
通天随口一语，仿佛出自天道本源，正气浩荡，响彻寰宇，没有任何佛陀能够违逆。
轰——！
一尊佛陀双膝猛然跪地。
膝盖砸落尘埃，发出沉闷巨响，眉宇间尚存挣扎之色，满是不甘与愤恨，可终究抵挡不住那股源自天地法则的压迫。
不只是身躯被强行镇压，就连头颅也被一股无形之力按下，不得不低垂俯首，向通天行此屈辱之礼。
轰！轰！轰！轰！
一人跪倒，不过是个开端。
紧接着，由内而外，那无边显化、遍布虚空的万千佛陀，一个接一个地接连伏跪，尽数匍匐在通天面前。
原本虔诚诵经、顶礼膜拜的众生，目睹这般景象，无不瞠目结舌，神情凝滞。
连绵不绝的梵音念诵，在这一刻也为之戛然中断。
如此惊世之象，自然搅动了天地气运，通天先前布下的隐匿手段瞬间破碎。
但此刻，已无人在意这些。
娲皇宫中，女娲骤然察觉到通天竟已杀至须弥灵山之下，心神剧震。
五庄观内，镇元子望见灵山脚下的异象，脸色骤变。
天庭之上，昊天与瑶池对坐，眼见万佛齐拜通天之景，震惊得几乎掀翻案几。
无数生灵、亿万众生，心头皆有所感，目光齐齐投向灵山方向，待看清那幅画面，无一不心神动荡，难以自持。
“通天圣人竟然杀到了须弥灵山？”
“万佛朝拜通天教主？这究竟是何等场面？”
“莫非……继元始与太上之后，接引与准提也将命丧通天之手？！”
震动如潮，惊骇如雷，整个洪荒都仿佛因此泛起一阵奇异波动。
然而这一切纷扰，通天皆未放在心上。
他漠视周遭种种反应，唯独将目光落在金蝉子身上。
这一眼，是救赎。
目光触及之际，浩瀚灵光流转而出，直接将自己此前推演所知的金蝉子历劫万世的因果命运，尽数灌入其识海之中。
当然，通天并未让这庞大的记忆洪流冲垮金蝉子神智，早已施加护持，令其心神不至于崩裂。
做完此事，通天正欲迈步前行，尚未动作，虚空中佛光再起。
“阿弥陀佛，道友何故大闹我灵山，欺凌我佛门弟子？”
接引！
准提！
在通天掀起如此浩劫之后，两位佛门圣人终于现身。
二人面色阴沉，甚至近乎铁青。
此前他们尚以为，通天并无理由与佛门为敌，怎料转瞬之间，对方已兵临灵山脚下。
如此局面，如何能让他们面色如常？
“你二人妄图强渡我门徒入佛国，反倒问我因何登门问罪？”
通天直视二人，毫不掩饰，直言质问。
此言一出，接引与准提神色俱是一凛。
不仅因通天言语锋利，更因其背后透露出的态度——此事，绝非可以轻易揭过。
“道友何必动怒？纵使我等略有举措，又能算得了什么大事？你我皆为圣人，众生不过蝼蚁。
截教门下虽众，说到底也不过一群异类，与你我座下坐骑，又有何异？”
“为了一群异类、几匹走兽，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
接引与准提心中警觉，却仍难改旧习，几句轻蔑之语脱口而出。
“异类？坐骑？若我截教弟子不过是尔等眼中牲畜，那你二人为何不能现出原形，今日便来做我的脚力？！”
通天冷声回应，话语如刀，锋芒毕露。
“放肆！我佛乃三界至尊，普度众生，能将尔等截教妖孽纳入佛门，乃是他们的造化！”
“佛法无上，他们能听闻教义，已是累世修来的机缘。
通天，你虽贵为圣人，怎敢如此轻慢我佛门尊严！”
话音未落，不等接引与准提开口，身旁几位僧人已按捺不住，怒目圆睁，厉声喝斥。
“哦？”
通天微微侧目，略感意外。
但随即释然——接引、准提以秘法惑乱心神，将寻常生灵洗脑驯化，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眼前这些僧人不过执迷不悟的傀儡罢了。
他不再多言，目光一扫，那出声之人连哼都未及哼出一声，便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湮灭于虚空之中。
通天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两位佛门圣人，朗声开口，声浪席卷天地，震荡洪荒：
“佛法无上？”
“佛本是道！！！！！”
当众目睽睽之下，一位僧徒被一眼抹去，魂飞魄散，接引与准提心头怒火顿起。
正欲发声质问，却见通天根本不给半点余地，一句“佛本是道”如雷霆炸裂，响彻诸天。
四字乍听寻常，可其掀起的波澜，远非言语所能尽述。
“佛本是道……”
声音初起时缥缈不定，似随风散去。
可就在即将消弭之际，忽然逆流而上，陡然拔高，竟如自九天垂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先前尚是通天之语，转瞬之间，却仿佛天地共鸣，似大道亲述，若法则显化，轰鸣不绝于耳。
“佛本是道！”
“佛本是道！”
“佛本是道！！！”
回音响彻三界六道，层层叠叠，由须弥山蔓延至洪荒八极，无所不在。
一时间，万灵失神，山河凝滞。
无论仙凡，不论有情无情，凡是存有一丝灵觉者，皆被这四字反复冲刷心神。
刹那间，众生恍惚，忘却自我，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今夕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