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九月总带着初秋的清透,胡杨小花园里的那株新芽已长到棠棠的膝盖高,浅绿色的叶片边缘开始泛出淡淡的金黄——江亦辰说,这是胡杨在为“迁徙”做准备,等它们带着孩子去敦煌时,老院子的胡杨该会铺满一地金箔了。
苏晓棠蹲在棚前,指尖拂过叶片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在敦煌见到的胡杨王,满树金黄像燃着的火焰。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错题本,翻开夹着敦煌沙粒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五月二十一日,亦辰说秋天带我们去敦煌,看胡杨王的金黄”。现在,这句话终于要变成现实了。
“妈妈,我们的胡杨芽要不要带去敦煌?”棠棠抱着小铲子跑过来,铲子上还沾着刚挖的泥土——她想把胡杨芽种在胡杨王旁边,说“这样它们就能做朋友了”。阿敦则背着小书包,里面装着刻了一半的胡杨木坯:“江叔叔,我要在胡杨王下把木坯刻完,送给林阿婆做礼物。”
江亦辰正在后备箱装行李,闻言笑着回头:“胡杨芽留在南京,等我们回来,它会比现在更高。阿敦的木坯可以带去,我们一起在胡杨王下刻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小的胡杨木牌,上面分别刻着“棠”和“敦”,“这是给你们的,挂在脖子上,就像带着南京的胡杨去敦煌。”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木牌,苏晓棠则把奶奶留下的胡杨叶干装进便携茶罐——老木匠爷爷说,敦煌的秋天干燥,煮点胡杨叶茶能润喉,刚好给林阿婆也带一罐。她低头在错题本上写下:“九月六日晨,准备去敦煌。胡杨芽长到膝盖高,棠棠想带它去见胡杨王,阿敦背着未刻完的木坯。亦辰给孩子们做了小木牌,茶罐里装着奶奶的胡杨叶干。原来‘约定’也是一种因,去年秋天的念想,今年秋天终于要结果了。”旁边贴了张胡杨芽的照片,金黄的叶缘在阳光下闪着光。
出发时,石建国来送行,手里提着一个木盒:“这是阿木当年没刻完的木坯,你们带去敦煌,埋在胡杨王下,让他也看看敦煌的胡杨黄。”苏晓棠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粗糙的木坯,忽然想起五月解开误会时的场景——阿岩的眼泪,胡杨的新芽,原来所有的遗憾,都会在合适的时机变成圆满。
车程很长,棠棠和阿敦靠在后座看敦煌的照片,偶尔争论“胡杨王的叶子有多少片”。苏晓棠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青瓦白墙变成戈壁荒漠,江亦辰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敦煌吗?你在胡杨王下绣胡杨叶,我在旁边看爷爷的手札,当时就觉得,能和你一起在这里待着,真好。”
苏晓棠笑着点头,从包里拿出错题本,翻到2022年10月的那一页:“你看,我当时写‘遇到一个穿卡其色外套的男生,像个认真的小朋友’。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你,肯定也在偷偷看我。”江亦辰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画圈:“是啊,看你绣得认真,怕打扰你,只能在旁边偷偷看。”
夕阳西下时,车终于驶进敦煌。远远地,就看到老木匠爷爷、小木、月牙和阿岩站在胡杨林入口,阿岩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敦煌李广杏干;月牙则抱着一件绣品,是她新绣的“胡杨王全家福”;老木匠爷爷手里握着一把旧绣架,木头已经泛出温润的光泽——那是爷爷当年帮林阿婆修过的绣架。
“苏阿姨,江叔叔!”月牙率先跑过来,把绣品递到苏晓棠手里,“这是我给胡杨芽绣的画像,等你们回来,挂在它旁边。”阿岩也走上前,把竹篮递给棠棠:“这是敦煌的李广杏干,比南京的甜,你们尝尝。”
林阿婆也来了,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她准备的刺绣丝线:“晓棠啊,我把你爷爷当年教我用的丝线都带来了,都是敦煌特有的胡杨黄,绣出来的叶子像真的一样。”苏晓棠接过丝线,指尖触到柔软的线团,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跨越五十年的约定,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
当晚,大家住在老木匠爷爷的小院里。院子里种着几棵小胡杨,叶子已经金黄,月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碎金。林阿婆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给苏晓棠讲当年爷爷修绣架的故事:“你爷爷手巧,我的绣架断了腿,他用胡杨木给我补好,还在上面刻了片小叶子,说‘这样绣架就有胡杨的灵气了’。现在这绣架还能用,我每天都用它绣胡杨。”
江亦辰和阿岩坐在旁边,看着老木匠爷爷打磨一块胡杨木坯——他们要刻一块“胡杨传承牌”,把所有与胡杨有关的名字都刻在上面,埋在胡杨王下。棠棠和阿敦则趴在石桌上,用阿敦带的木坯刻小胡杨,偶尔问林阿婆“丝线怎么穿针”,院子里满是细碎的笑声。
苏晓棠拿出错题本,在月光下写下:“九月六日晚,敦煌老木匠爷爷的小院。林阿婆讲太爷爷修绣架的故事,老木匠爷爷和阿岩在刻传承牌,棠棠和阿敦在刻木坯。月光落在胡杨叶子上,像撒了层碎金。原来‘缘分’真的不会断,五十年前的绣架,五十年后的我们,都在胡杨的见证下,续着同一段情。”她贴了张小院的照片,月光下的胡杨叶子泛着金黄,石桌上的丝线和木坯格外显眼。
第二天一早,大家一起去胡杨王下。胡杨王的叶子已经完全金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树干上的刻痕依旧清晰——有爷爷当年刻的“守心”,有老木匠爷爷刻的“传承”,还有小木和月牙刻的“约定”。
林阿婆先教苏晓棠刺绣。她把胡杨黄的丝线穿进针里,在布上轻轻一点,一片小小的胡杨叶轮廓就出来了:“你爷爷当年教我,绣胡杨叶要‘一针随叶脉,一线顺风向’,这样绣出来的叶子才有灵气。”苏晓棠跟着学,针脚一开始有些生疏,慢慢就熟练起来,一片带着敦煌阳光的胡杨叶,渐渐在布上成形。
江亦辰和阿岩则继续刻传承牌。阿岩握着刻刀,手还有些抖——他说这是第一次在胡杨王下刻木坯,怕刻不好。江亦辰站在他旁边,手把手教他:“刻木和做人一样,要稳,要用心,每一刀都要想着你想表达的意思。”阿岩慢慢平静下来,刻刀在木坯上落下,“阿木”两个字渐渐清晰,旁边还刻了片小小的胡杨叶。
棠棠和月牙坐在树下,把敦煌的沙粒装进小瓶子里,里面还放了片胡杨王的叶子:“我们要带回去给南京的胡杨芽,让它知道胡杨王的样子。”小木则拿着相机,把大家的样子都拍下来,说要洗出来贴在社区的“胡杨传承墙”上。
中午,大家在胡杨王下煮胡杨叶茶。用的是敦煌的泉水,煮出来的茶带着淡淡的甜,林阿婆喝了一口,笑着说:“和你奶奶当年晒的叶子一个味道,我好像又看到她了,站在胡杨王下,给你爷爷递茶。”苏晓棠也喝了一口,茶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满是安宁——奶奶的味道,爷爷的故事,都在这杯茶里,从未离开。
下午,大家一起把“胡杨传承牌”埋在胡杨王的根部。传承牌上刻着所有人的名字:江爷爷、苏奶奶、老木匠爷爷、林阿婆、石建国、江亦辰、苏晓棠、棠棠、阿敦、小木、月牙、阿岩、阿木……还有南京的胡杨芽和老院子的胡杨。江亦辰用刻刀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了个“缘”字:“这个‘缘’字,是我们所有人的缘分,也是南京和敦煌的缘分,更是胡杨和我们的缘分。”
苏晓棠蹲在旁边,把奶奶的胡杨叶干撒了一些在土上:“奶奶,爷爷,你们看,我们都来了,在胡杨王下,续着你们的故事。”风一吹,胡杨的叶子簌簌作响,像在回应她的话。
她拿起错题本,写下:“九月七日午,胡杨王下埋传承牌。牌上刻着所有人的名字,树干上刻了‘缘’字。林阿婆说茶的味道像奶奶晒的叶子,风里的胡杨叶在说话。原来‘因果’不是看不见的定律,是爷爷修的绣架,是奶奶晒的叶子,是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种善因,结善果,缘分会一直续下去。”她贴了张传承牌的照片,阳光落在“缘”字上,格外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一起去了月牙泉,林阿婆说这里的泉水曾映过爷爷和奶奶的影子;去了敦煌文化馆,看了爷爷当年教学生刻木刻的旧照片;还去了林阿婆的家,看了她收藏的爷爷修过的绣架,上面的小叶子依旧清晰。
离开敦煌的前一天,林阿婆把爷爷修过的绣架送给了苏晓棠:“这绣架跟着我五十年了,现在该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把它传下去,把胡杨的故事,把刺绣的手艺,都传下去。”苏晓棠接过绣架,木头的温意从指尖传来,仿佛能感受到爷爷当年的温度。
阿岩也给了苏晓棠一个木盒,里面是阿木当年的刻刀:“我爸的刻刀,现在交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刻更多的胡杨,讲更多的故事。”苏晓棠接过刻刀,刀柄上还留着阿木的手温,心里满是感动。
离开敦煌的那天,天刚亮。大家站在胡杨林入口,和林阿婆、阿岩告别。林阿婆拉着苏晓棠的手,轻声说:“明年秋天,一定要再来,看胡杨王的金黄,我还教你绣胡杨的根,根才是胡杨的魂,也是我们的魂。”
苏晓棠点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们一定来,带着南京的胡杨芽,带着社区的传承墙照片,来给您讲故事。”
车驶离敦煌时,棠棠和阿岩趴在车窗上,挥着手说“再见”。苏晓棠靠在江亦辰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胡杨林渐渐远去,心里满是不舍,却也满是期待——明年秋天,他们还会来,还会在胡杨王下,续着这段缘分。
她拿起错题本,写下:“九月十日晨,离开敦煌。林阿婆送了太爷爷修过的绣架,阿岩送了阿木爷爷的刻刀。车窗外的胡杨林渐渐远去,棠棠和阿敦在说‘明年见’。原来‘离别’不是结束,是下一次重逢的开始,是‘因’的延续,是‘果’的期待。我们带着敦煌的故事,带着胡杨的魂,回南京,把传承继续下去。”她贴了张胡杨林的远景照,金黄的林子在阳光下像一片火海,温暖而耀眼。
车程中,棠棠和阿敦睡着了,手里还攥着装有敦煌沙粒的小瓶子。苏晓棠看着他们的睡颜,又看了看身边的江亦辰,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这次敦煌之行,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他们会把林阿婆教的刺绣手艺教给社区的人,把阿岩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把“胡杨传承牌”的故事刻在社区的传承墙上,把错题本里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夕阳西下时,车驶回南京。远远地,就看到老院子的胡杨满树金黄,像在欢迎他们回来。石建国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社区“胡杨传承墙”的照片,上面已经贴满了他们在敦煌的照片,还有大家的故事。
“你们回来得正好,传承墙今天刚做好,就等你们的照片了。”石建国笑着说。苏晓棠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胡杨王、传承牌、大家的笑脸,心里满是温暖。
她走进胡杨小花园,那株胡杨芽又长高了一些,叶片上的金黄更浓了。她蹲下来,把装有敦煌沙粒的小瓶子放在旁边:“小芽芽,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胡杨王的沙粒,你要快点长大,明年我们带你去见它。”
江亦辰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从敦煌带回来的胡杨王叶子,放在胡杨芽的旁边:“它会长大的,就像我们的故事一样,会一直延续下去。”
苏晓棠拿起错题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九月十日晚,回到南京。老院子的胡杨满树金黄,传承墙上贴满了敦煌的照片。胡杨芽又长高了,旁边放着敦煌的沙粒和胡杨王的叶子。原来‘传承’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所有人的事;不是一代人的事,是代代人的事。从爷爷的胡杨籽,到我们的传承牌,从敦煌的胡杨王,到南京的胡杨芽,因果循环,缘分未尽,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她贴了张南京胡杨芽和敦煌沙粒的合影,照片里,小小的胡杨芽站在沙粒旁边,叶片金黄,像在朝着胡杨王的方向,用力生长。窗外的月光落在错题本上,页面上的字迹、照片、干花,都泛着淡淡的光,像在诉说着一段关于胡杨、关于因果、关于传承的,永不结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