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九月总带着秋老虎的余温,秦淮河畔的柳树还透着浓绿,却已有零星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像给枝条缀了些碎金。江恋棠拖着行李箱站在金陵大学门口,仰头看着校门上烫金的校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外侧的小口袋——里面装着那块老木匠爷爷送的“雪中胡杨”木牌,木牌边缘被多年的触摸磨得光滑,胡杨叶的纹路却依旧清晰。
“棠棠!这里!”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妈妈苏晓棠。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快步走过来,接过女儿的行李箱:“路上累了吧?我给你煮了银耳羹,放在保温桶里,还热着。你爸爸去停车了,马上就过来。”
江恋棠接过保温桶,心里暖暖的。桶身上印着小小的银杏叶图案,是去年爸爸江亦辰特意找人定制的,说是“和敦煌的胡杨木配一对”。她拧开盖子,银耳羹的甜香扑面而来,里面还加了几颗沙枣——是林阿婆去年寄来的,说南京的银耳配敦煌的沙枣,“甜到心里去”。
“妈,我选的非遗保护与传承专业,今天去报道,会不会很难啊?”江恋棠喝着银耳羹,声音里带着几分初入大学的忐忑。苏晓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难,你从小就跟着我们做手作,胡杨沙画、银杏木牌、沙棘线刺绣,哪样没做过?这专业啊,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正说着,江亦辰停好车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木盒子:“棠棠,这个给你。”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小巧的刻刀和几块楠木片,刻刀的刀柄是用胡杨木做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棠”字,“这是我前几天赶工做的,你在学校做手作,用自己的工具顺手。刀柄是敦煌的胡杨木,跟你爷爷送的‘胡杨刀’配个对。”
江恋棠拿起刻刀,指尖能感受到胡杨木的温润,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这把刀,像把南京的牵挂和敦煌的回忆都装在了里面,让她瞬间觉得,就算离开家,也像有家人在身边陪着一样。
报道的流程很顺利。江恋棠的宿舍在三楼,朝南的窗户正对着校园里的一片银杏林,金黄的叶片在阳光下晃着,像无数个小太阳。室友们已经到了,三个女孩热情地打着招呼——来自苏州的林溪,喜欢苏绣,手里还拿着一个绣了一半的手帕;来自成都的夏沫,擅长竹编,行李箱里装着好几卷竹丝;来自西安的赵悦,痴迷皮影戏,背包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皮影人偶。
“恋棠,你喜欢做什么手作呀?”林溪放下手里的绣绷,好奇地问。江恋棠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雪中胡杨”木牌,还有一本厚厚的标本册——里面夹满了南京的银杏叶和敦煌的胡杨叶,有的还贴着小小的标签,写着“甲辰年秋 敦煌胡杨”“乙巳年春 南京银杏”。
“我喜欢刻木牌和做沙画,还跟着我妈妈学过刺绣。”她翻开标本册,指着一片覆雪的胡杨叶,“这片是我十岁那年在敦煌捡的,当时下了场小雪,胡杨叶上沾着雪,特别好看。这片是南京老宅院的银杏叶,我爸爸说,这棵银杏树有几十年了,比我还大呢。”
室友们围过来看,夏沫指着标本册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江恋棠和一个小男孩蹲在胡杨苗旁,手里拿着沙画工具,背景是金黄的胡杨林:“这是敦煌吗?这个小男孩是谁呀?”
“是小石头,我在敦煌认识的好朋友。”江恋棠笑着说,“他跟着老木匠爷爷学刻木,刻的骆驼木牌可好看了。我们还一起在敦煌的手作市集上卖过‘雪地沙画瓶’,用敦煌的沙粒和雪,加上南京的雨花石,可受欢迎了。”
宿舍里的氛围一下子热闹起来,四个女孩聊着手作,聊着各自家乡的特色工艺,从苏州的苏绣到成都的竹编,从西安的皮影到南京的云锦、敦煌的沙画,越聊越投机。林溪提议:“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做手作呀!比如把苏绣和竹编结合起来,或者把皮影和沙画结合起来,肯定很有意思!”
江恋棠眼睛一亮:“我之前试过把敦煌的沙棘线和南京的苏绣针法结合,绣了一幅‘胡杨银杏共生图’,我妈妈说,这是‘双城刺绣’。我们以后可以多试试不同地域的工艺融合,肯定特别有意义!”
开学第一周是新生适应周,学院组织了“非遗手作体验日”,邀请了几位非遗传承人来学校演示技艺。江恋棠最感兴趣的是云锦织造体验区,传承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手指灵巧地在织机上穿梭,金线和银线在她手里像有了生命,慢慢织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
“奶奶,您织云锦的时候,会不会用到其他地方的工艺呀?”江恋棠蹲在织机旁,小声地问。老奶奶笑着点头:“当然会啦!以前啊,我们织云锦会用敦煌的沙棘染的线,颜色特别正,还耐磨。后来交通方便了,也会和其他地方的手艺人交流,学他们的针法,融到云锦里,这样云锦才会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有新意。”
江恋棠心里一动,想起妈妈苏晓棠用沙棘线绣的“胡杨银杏共生图”,想起爸爸江亦辰用胡杨木刻的“双城全景木牌”。原来,地域工艺的融合,早就不是新鲜事,而是手艺人代代相传的“秘诀”。她拿出手机,给爸爸发了条消息:“爸,今天看云锦织造,奶奶说以前用敦煌的沙棘线织云锦,我突然觉得,我们的‘双城手作’,其实早就有前辈做过啦!”
没过多久,江亦辰回了消息,还发了张照片——是工作室里新刻的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云锦的纹样和胡杨的图案,边缘还雕了圈沙棘线的纹路:“爸爸刚刻的‘云锦胡杨’木牌,等你周末回家,给你看。你在学校也可以试试,把云锦的纹样融到你的木牌或沙画里,肯定很特别。”
周末回家时,江恋棠果然看到了那块“云锦胡杨”木牌。木牌上,云锦的牡丹纹样细腻精致,胡杨的枝干遒劲有力,两种看似不相关的元素放在一起,却格外和谐。“爸,我想在下周的专业课作业里,做一个‘云锦沙画’,用敦煌的沙粒画出云锦的纹样,再用南京的雨花石点缀,您觉得怎么样?”她拿着木牌,眼里满是期待。
江亦辰笑着点头:“好想法!敦煌的沙粒颜色丰富,有金黄的、橙红的、银白的,正好能画出云锦的层次感;南京的雨花石颜色鲜艳,点缀在里面,像云锦里的金线银线。你要是需要沙粒,我工作室里还有去年从敦煌带回来的,给你装一些。”
苏晓棠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我给你准备了些沙棘线,你要是想在沙画旁边绣点小图案,也能用得上。对了,林阿婆前几天寄了些新晒的胡杨芽,我给你装了一小袋,放在你包里,泡水喝,对嗓子好,你在学校做手作,别太累了。”
带着家人的支持和满满的材料,江恋棠回到了学校。她在宿舍的桌子上摆开材料:敦煌的沙粒装在几个小玻璃瓶里,颜色各异;南京的雨花石挑了些形状圆润、颜色鲜艳的;沙棘线绕在一个小小的绣绷上;还有爸爸给的胡杨木刻刀和楠木片。
“恋棠,你要做‘云锦沙画’啦?我们能帮你吗?”林溪、夏沫和赵悦围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江恋棠点点头:“当然可以!林溪,你能不能帮我用沙棘线绣点小图案,比如云锦的边纹;夏沫,你能不能用竹丝编个小框,把沙画装起来;赵悦,你能不能帮我画个云锦纹样的底稿,我怕我画不好。”
三个室友欣然答应,宿舍里一下子变成了小小的手作工坊。林溪坐在绣绷前,手指灵巧地穿针引线,沙棘线的深褐色在白色的布上渐渐勾勒出云锦的回纹;夏沫拿着竹丝,细细地编织着小框,竹丝在她手里像面条一样柔软,很快就编出了带有银杏叶纹路的边框;赵悦则在纸上画着云锦的纹样,她学过国画,线条流畅,很快就画出了一幅“牡丹云锦”的底稿。
江恋棠拿着底稿,小心翼翼地在画板上撒着沙粒。她先用金黄的沙粒铺出牡丹的轮廓,再用橙红的沙粒画出花瓣的层次,最后用银白的沙粒点缀花蕊,像云锦里的银线。雨花石则被她嵌在沙画的四周,红色的像珊瑚,绿色的像翡翠,蓝色的像宝石,让整个沙画一下子鲜活起来。
“太好看了!”夏沫举起竹编小框,“我们把沙画装在框里,再在框边绣上沙棘线的回纹,肯定更漂亮!”林溪也点点头:“我再在框的顶部绣个小小的胡杨叶和银杏叶,代表敦煌和南京,这样就更有‘双城’的意义了!”
经过几天的忙碌,“云锦沙画”终于完成了。竹编的框上,沙棘线绣的回纹精致细腻,顶部的胡杨叶和银杏叶栩栩如生;框里的沙画,牡丹盛开,雨花石点缀其间,像把南京的云锦和敦煌的风沙都装在了里面。江恋棠把作品拍照发给爸爸妈妈,还有林阿婆和小石头,心里满是成就感。
苏晓棠很快就回了消息,还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宝贝真棒!这‘云锦沙画’比妈妈想象的还好看!等你下次回家,我们把它挂在客厅里,和我的‘胡杨银杏共生图’放在一起。”
小石头也回了消息,他拍了张自己新刻的木牌——上面刻着“云锦沙画”四个字,旁边还有一棵小小的胡杨和一朵小小的牡丹:“恋棠,你的沙画太好看了!我刻了块木牌送给你,等下次见面,我亲手交给你。我现在跟着爷爷学做胡杨木家具,爷爷说,等我出师了,就带我去南京,看看你说的云锦和银杏林。”
看到小石头的消息,江恋棠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小时候在敦煌,和小石头一起在胡杨苗旁捡叶子,一起在市集上卖沙画,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现在,他们虽然隔着千里,却都在为自己喜欢的手作努力,都在守护着这份跨越双城的情谊。
十月中旬,学院举办了“新生非遗手作展”,江恋棠和室友们合作的“云锦沙画”被放在了展厅的显眼位置。很多老师和同学都驻足观看,纷纷称赞这个作品“融合了南北工艺,既有南京的精致,又有敦煌的大气”。
非遗专业的李教授也来看展,他指着“云锦沙画”,对江恋棠说:“你的作品很有想法。非遗的传承,不仅要守住传统,还要学会创新,学会融合。你把南京的云锦、竹编,敦煌的沙画、沙棘线结合起来,就是一种很好的创新。以后,你可以多关注地域手作的融合,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研究方向。”
得到李教授的认可,江恋棠更坚定了自己的方向。她决定,以后要把“地域手作融合”作为自己的研究重点,尤其是敦煌和南京的手作融合,让更多人知道,不同地域的手作,不仅可以相互学习,还可以相互成就,共同传承非遗的薪火。
展会上,江恋棠还遇到了一位来自敦煌的学姐,学姐叫阿依古丽,是学舞蹈专业的,却从小跟着奶奶学做沙画。“我小时候也在村里的手作市集上卖过沙画,”阿依古丽笑着说,“看到你的‘云锦沙画’,我就想起了敦煌的沙画摊,想起了奶奶教我撒沙粒的样子。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做沙画,我教你敦煌的传统沙画技巧,你教我南京的手作工艺,好不好?”
江恋棠开心地答应了:“好啊!我还可以带你去我爸爸的工作室,看看他刻的胡杨木牌,带你去老宅院看银杏树,尝尝我妈妈做的胡杨芽焖饭。”
展期结束后,“云锦沙画”获得了“最佳创新奖”,奖品是一套专业的沙画工具和一本《中国非遗手作大全》。江恋棠把工具分给了室友们,书则放在宿舍的书架上,和她的标本册、木牌放在一起。“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她说,“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做更多的手作,一起参加更多的展览。”
十一月初,南京下起了第一场冬雨。江恋棠在宿舍里,一边喝着林阿婆寄来的胡杨芽茶,一边给小石头写信。她在信里写了“云锦沙画”获奖的事,写了和室友们一起做手作的快乐,写了李教授的鼓励,还写了校园里的银杏叶已经变黄了,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她把信和一片刚捡的银杏叶一起装进信封,又在信封上画了个小小的“云锦沙画”图案。她想,小石头收到信和银杏叶,肯定会很开心,肯定会立刻刻一块新的木牌,寄给她。
信寄出去后的第三天,江恋棠收到了一个来自敦煌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胡杨木牌,上面刻着“云锦沙画”的图案,旁边还有一棵银杏树和一棵胡杨树,树下两个小人儿手牵着手,一个是她,一个是小石头。木牌的背面,刻着一行字:“敦煌南京,手作同心,静待相逢。”
江恋棠把木牌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带着敦煌的风沙气息,也带着小石头的心意。她把木牌挂在宿舍的床头,每天睡觉前都要看一眼,像看到了敦煌的胡杨苗,看到了小石头的笑脸,看到了那份跨越千里的情谊。
十二月初,学校放了寒假。江恋棠收拾好行李,带着“云锦沙画”和小石头送的木牌,回到了南京的老宅院。刚进门,就看到爸爸江亦辰在院子里刻木牌,妈妈苏晓棠在客厅里绣刺绣,院子里的银杏树上,挂着很多小小的木牌,有她刻的,有爸爸刻的,还有小石头寄来的,风一吹,木牌轻轻晃动,发出“叮叮”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歌。
“棠棠回来啦!”苏晓棠放下绣绷,跑过来抱住她,“快看看妈妈给你绣的新刺绣!”她拉着江恋棠走进客厅,墙上挂着一幅“秦淮胡杨图”——画面上,秦淮河的画舫缓缓行驶,岸边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拿着沙画工具,远处的胡杨林中,站着一个男孩,手里拿着刻刀,画舫的船帆上,绣着“云锦沙画”的图案。
“妈妈,这太好看了!”江恋棠忍不住赞叹,“您把我们的故事都绣在上面了!”苏晓棠笑着点头:“是啊,妈妈想把你和小石头的手作情缘,把南京和敦煌的手作故事,都绣在刺绣里,让我们永远记得这份情谊。”
江亦辰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新刻的木牌:“棠棠,你看,这是爸爸给你和小石头刻的‘寒假约定’木牌,上面刻着‘甲辰年冬,敦煌南京,手作相逢’。林阿婆和老木匠爷爷说,明年春天,他们要带着小石头来南京,参加我们举办的‘双城手作市集’,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江恋棠眼睛一亮:“真的吗?小石头要来南京了?”江亦辰点点头:“真的!我们已经开始筹备市集了,到时候,会邀请很多南京和敦煌的手艺人,展示两地的手作,你和小石头也可以一起在市集上卖你们的手作,就像小时候在敦煌的手作市集上一样。”
那个晚上,江恋棠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手里拿着小石头送的木牌,看着天上的星星。她想起了敦煌的月牙泉,想起了敦煌的胡杨林,想起了小石头的笑脸。她知道,明年春天,当南京的银杏叶长出新芽,当敦煌的沙枣花盛开,她和小石头就会在南京的“双城手作市集”上相遇,就会一起做手作,一起讲故事,一起把南京和敦煌的手作情缘,继续写下去。
夜风轻轻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落在江恋棠的肩上,也落在她手里的木牌上。木牌上的“敦煌南京,手作同心”,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一份承诺,像一份期待,像一份跨越千里的情谊,永远温暖,永远鲜活。
江恋棠心里暗暗想着,明年春天,她要和小石头一起,在南京的银杏树下刻一块大大的“双城手作”木牌,上面刻着南京的秦淮河、云锦、银杏,刻着敦煌的月牙泉、沙画、胡杨,刻着他们一起做过的手作,刻着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她要让这块木牌,成为南京和敦煌手作情缘的见证,成为非遗传承的小小薪火,永远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