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靠在防护罩边缘，右肩脱臼的地方一阵阵发麻。她用牙齿咬开急救包的封口，单手把止血凝胶按在左臂伤口上。血还在往外渗，但她没时间管了。
汐月站在平台中央，三叉戟已经沉进深渊，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程知遥盯着她的眼睛，发现那点蓝绿色正在被黑色吞噬。
“仓仔。”她低声说，“记录她的瞳孔变化频率。”
小熊漂在她肩膀边，屏幕闪了闪：“收到……系统低功耗运行中，数据采样延迟0.3秒。”
话音刚落，汐月后颈突然鼓起一道黑线，像血管一样跳动。程知遥猛地想起林夕说过的话——混血体寄生初期，后颈会有脉动纹路。
她立刻从仓库里掏出荧光标记笔。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给物资箱编号的，现在顾不上了。她按下按钮，紫外光扫过汐月背部。
整片皮肤下全是流动的黑丝，顺着脊椎往中间汇聚，终点在肩胛骨下方。那里鼓着一个硬块，像是有东西要破皮而出。
“孢子母核……”程知遥喃喃。
地面震动起来。
裂缝猛然张开，几十条黑色触须喷涌而出，像章鱼的腕足，表面布满吸盘和倒刺。它们直扑控制台，其中一条缠住汐月的脚踝，猛地往后拖。
“抓住锁链！”程知遥大喊，甩出磁力钩索。
钩头飞到一半，触须核心挤出一团黏液，砸在金属链上。“滋啦”一声，锁链开始冒烟，几秒内断成两截。
“警告！”仓仔的声音断断续续，“检测到有机酸分泌物，腐蚀性极强，建议远离接触面。”
程知遥盯着断裂的锁链残端，脑子飞快转。普通合金扛不住，那只能用非金属的东西接近。
她扫了一眼背包：防晒霜罐、数据芯片袋、氧气面罩……最后目光停在胸口的星空吊坠上。
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能和密钥共振。材质未知，但从没被污染过。
“也许它不怕酸。”她说。
触须已经爬上了控制台边缘。程知遥不再犹豫，退到控制器旁边，把最后一枚能量核心插进备用槽。
“充能！”她喊。
防护罩蓝光暴涨一圈，把触须前端逼退。可光芒只撑了几秒就开始闪烁，能量条往下掉得厉害。
“警告……防护罩稳定性下降至41%……”仓仔提醒。
汐月被拖到裂缝口，白狐皮袍撕裂，露出整个后背。那一片皮肤已经变成灰黑色，上面长满豆粒大小的凸起，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她抬起头，嘴角扭曲：“别……靠近我……它们要醒了……”
话没说完，背上三颗孢子同时爆开，弹出细长的黑色触手，在空中乱抓。
程知遥后退半步，手摸向吊坠。她不能冲上去救人，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她必须想办法切断那些触须和母核的连接。
“仓仔，刚才扫描的数据能反向追踪吗？能不能定位到主神经束？”
“可以……但需要稳定信号源……现在干扰太强……”
程知遥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还在流血，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一次用发卡激活系统时，是靠情绪波动触发的。愤怒、恐惧、执念——这些强烈的精神信号能穿透干扰。
如果她能让汐月短暂清醒，说不定能制造一个信号窗口。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汐月喊：“你还记得小雨吗？你女儿！”
汐月身体一僵。
黑纹在脸上抽搐了一下。
“她的手链……是你编的对吧？”程知遥继续说，“你说过要带她去看真正的海，不是这片被污染的水坑。”
汐月的手指动了动。
眼中的黑纹退开一丝。
“你不是它的奴隶。”程知遥往前走了一步，“你是她妈妈。”
汐月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背上剩下的孢子全部鼓胀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所有新生的小触手转向程知遥，尖端对准她。
“警告！检测到集体攻击预判！”仓仔尖叫。
程知遥立刻蹲下，护住头部。几根触须擦着她头顶掠过，钉进后面的残骸堆里。
她抬头，看到汐月的脸正在扭曲。两种意识在争夺身体控制权。
“再坚持一下……”她咬牙，“只要一秒清醒就够了。”
她把手伸进冲锋衣内袋，拿出那张照片。两个小女孩抱着蓝色小鱼玩偶，在海边笑。
“你看！”她高举照片，“这就是你们小时候的样子！你不该被困在这里！”
汐月的眼球剧烈颤动。
黑纹开始退散。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救……我……”
就是现在！
“仓仔！锁定她的脑波峰值！准备建立临时链接！”
“链接通道开启……倒计时三秒……”
程知遥握住吊坠，闭上眼睛。她集中全部注意力，想着汐月说过的话，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们之间的每一次对话。
她要把这段记忆变成一把钥匙。
“二……”
触须群察觉到异常，全部调转方向，朝她扑来。
“一……”
第一根触须缠上她的脚踝，冰冷滑腻。
“链接成功！”
程知遥猛地睁开眼，吊坠亮起一道微光。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回应——来自汐月意识深处。
她立刻把记忆片段推送过去：照片里的笑脸，手链的编织方式，海边的风声。
汐月的身体剧烈颤抖。她抬起手，指尖指向自己的后背。
她在求她动手。
程知遥明白她的意思。
母核在脊椎中央，必须摧毁它，否则孢子会不断再生。
但她没有趁手的工具。
触须越来越多，已经缠上她的腰。她一边挣扎一边扫视周围，想找能用的东西。
目光落在破损的声波炮残骸上。
那里面还有微型电容，能释放短脉冲。如果直接贴在母核位置，也许能烧断神经束。
她用力挣开一根触须，滚向残骸堆。手指刚碰到炮管，就被另一根缠住手腕。
“仓仔！帮我撑五秒！”
“能量盾已展开！持续时间4.7秒！”
蓝色光幕一闪，挡住袭来的三根触须。
程知遥抓起电容模块，拔掉保险栓。这玩意儿一旦启动就会自毁，只能用一次。
她冲向汐月，把模块贴在她后背的鼓包处。
“对不起。”她说。
按下开关。
电容爆发出强电流，整片区域瞬间白炽化。汐月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抽搐。黑纹从母核位置开始崩解，像玻璃一样碎裂。
触须群集体失控，松开了所有人。
防护罩趁机稳定下来，蓝光重新覆盖平台中心。
程知遥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她抬头看汐月。
对方跪在地上，背上的灰黑色组织正在脱落，露出原本的皮肤。她慢慢转过头，眼神清澈。
“谢谢。”她说。
程知遥刚想说话，仓仔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警告！检测到深层能量波动！来源……来自她体内！”
汐月的表情变了。
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但那不是她的表情。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黑色物质。
程知遥立刻后退：“你不是汐月。”
“我是。”声音还是她的，但语调变得冰冷，“我只是……终于醒来了。”
她站起身，背上脱落的组织重新聚合，形成新的触须根系。防护罩开始剧烈震荡。
程知遥握紧吊坠。
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汐月抬起手，所有触须调转方向，尖端对准她的心脏。
“你以为你救了她？”她说，“你只是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