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善后与暗涌
震天的欢呼过后，是死寂般的沉重。 劫后余生的喜悦迅速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所冲淡。焦黑的土地被鲜血浸透，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刺鼻的血腥味和魔气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昔日并肩作战的同门，此刻有的已成为冰冷的尸体，肢体残缺，面目全非；有的重伤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即便是还能站着的，也大多带伤，衣衫褴褛，眼神中残留着惊悸与疲惫。
凌虚子脸上的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肃穆。他目光缓缓扫过战场，每一具青云宗弟子的遗体，都让他那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虽修为高深，见惯了生死，但每一次门下弟子的折损，都如同钝刀割肉。
“活着的人，优先救治重伤者。”凌虚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幸存者的耳中，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慌乱，“轻伤者互相包扎，能动的人，开始收敛同门遗体。动作要快，要轻。”
命令下达，残存的青云宗弟子们强忍悲痛，立刻行动起来。懂得医术的弟子迅速拿出丹药、灵膏，为重伤者止血、续接断骨、驱除魔气。楚瑶虽自己也受了内伤，脸色苍白，却不顾林风和石猛的劝阻，坚持指挥着救治工作，她的冷静和果断，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石猛则带着几名伤势较轻的弟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搬运遗体，他将裂山斧插在一旁，那双能开山裂石的巨手，此刻却异常轻柔地合上阵亡同门未能瞑目的双眼，用清水擦拭他们脸上的血污，仿佛怕惊扰了他们的安眠。
林风忍着右胸伤口传来的隐隐作痛（虽被师尊灵力稳定，但并未完全愈合），也加入了救治的行列。他将在下山历练时从苏婉那里学来的一些粗浅医术和驱毒法门用上，配合宗门丹药，尽力为受伤的弟子缓解痛苦。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因剧痛而扭曲，听着他们压抑的呻吟，林风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就是战争的代价，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凋零。
凌虚子并未闲着。他身形飘忽，在战场各处巡视。每当遇到魔气侵蚀严重、寻常丹药难以奏效的重伤员，他便屈指弹出一缕精纯无比的元婴灵力，那灵力中正平和，蕴含着强大的生机，所过之处，顽固的魔气如同冰雪消融，伤员的脸色立刻好转不少。遇到一些复杂的阵法破损或难以处理的魔道残留物，他也随手化解。
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让所有人在悲恸中依旧保持着秩序和希望。
两个时辰后，战场初步清理完毕。伤亡统计也出来了：此战，青云宗接防队伍五十余人，阵亡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几乎人人有份。而魔道留下的尸体则有二十多具，其中还包括被林风重创的幽影（虽被救走，但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可谓损失惨重。从战果上看，是一场惨胜，但付出的代价亦是鲜血淋漓。
阵亡弟子的遗体被整齐地安放在一处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覆盖上干净的宗门制式青布。幸存者们围拢过来，低头默哀。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凌虚子走到遗体前，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今日，他们倒下了，为了守护宗门，守护身后亿万生灵。他们的名字，将刻於青云宗的英魂碑上，受後世弟子永世敬仰。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七杀殿欠下的这笔血债，必将用鲜血来偿还！”
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沉甸甸的承诺。但这番话，却比任何口号都更能点燃众人心中的火焰。悲伤化为力量，恐惧化为仇恨。
默哀结束，凌虚子开始安排后续事宜。重伤员由一队弟子护送，立刻返回镇魔堡接受更完善的治疗。阵亡者遗体也需运回，妥善安葬。同时，他下令立刻加固乱石涧防御，修复并升级阵法，尤其是林风发现的那条隐秘魔径分支出口，被重点布下了数重强力禁制。
“师尊，此次魔道进攻时机如此精准，攻势如此猛烈，甚至出动了元婴老魔，恐怕……并非偶然。”楚瑶服下丹药，调息片刻后，来到凌虚子身边，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弟子怀疑，我们内部……或者这乱石涧附近，有对方的眼线。”
凌虚子眯着眼，望着坠魔渊深处翻滚的魔气，淡淡道：“不是怀疑，是肯定。血河那老鬼鼻子灵得很，没点甜头，他不会轻易现身。眼线嘛，无非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或是被魔功诱惑的败类。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当前要务，是尽快恢复，稳住防线。”
他看向林风：“风儿，你这次做得不错。临危不乱，剑斩强敌，大涨我青云士气。不过，切不可因此骄纵。元婴之下，皆为蝼蚁，今日若非为师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修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弟子明白，定当勤修不辍，不敢有丝毫懈怠。”林风躬身应道。经过今日之战，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不足，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破空之声。数道遁光落下，是青岚长老带着镇魔堡的第二批援军和大量物资赶到了。看到战场清理后的痕迹和伤亡统计，青岚长老脸色也十分凝重，但看到凌虚子无恙，防线犹在，又松了口气。
“凌虚师弟，辛苦你了。堡内也已加强戒备，看来魔道此次是蓄谋已久，全面施压了。”青岚长老沉声道。
凌虚子与青岚长老走到一旁，低声商议起接下来的布防和应对之策。显然，乱石涧之战，只是更大风暴的开端。
林风没有去打扰师长们的商议，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岩石上坐下，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和深邃的坠魔渊，心中波澜起伏。今日之战，生死一线，师尊的强大，同门的陨落，魔道的猖獗……一切都让他迅速成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黑色盒子，盒子一片冰凉，再无动静。这个引来元婴老魔觊觎的“圣物”，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它为何会两次在自己危难时异动？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不仅是宗门与七杀殿的战争，还可能牵扯到更久远、更深的因果。
“林师兄，你的伤不要紧吧？”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响起。林风回头，见是之前跟随他侦查的筑基弟子赵青，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还带着后怕。
“无碍，皮外伤。”林风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坐。今天表现不错，阵法布得很及时。”
赵青受宠若惊地坐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林师兄，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杀回来，我们恐怕……”
林风摇了摇头：“是同门，自当并肩作战。以后的路还长，更要互相扶持。”
夕阳的余晖再次试图穿透煞气，将乱石涧染上一片悲壮的橘红色。新的防御工事在加紧构建，阵法的光芒重新亮起，比之前更加稳固。伤痛犹在，但希望未泯。林风知道，短暂的平静只是下一次风暴的间隙。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变得更强。
因为，守护的责任，和复仇的火焰，都已沉重地压在了他的肩上。坠魔渊的厮杀，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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