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了中天，沐家院里的梧桐叶被晒得打了卷，暖风拂过枝叶，搅得午后空气都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沐少宸靠在竹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白玉扳指。
萧烬雨坐在对面，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金瞳则静立在廊下，望着院角那丛开得正盛的凤仙花，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我说冰块脸…”沐少宸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次来都城，总不会真的来度假的吧？”
要是说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首领会这么惬意，他打死都不信。
萧烬雨抬眼，丹凤眼弯了弯：“你猜啊。”
沐少宸：“……”
“你这性子还是没变，”沐少宸无奈地摇摇头，“烟雨楼在江湖上的名声，哪次不是跟‘麻烦’二字绑在一起？你这位楼主亲自出马，怕是事小不了。”
萧烬雨把玩着折扇，扇骨轻敲掌心，“江湖事本就没大小，只有值不值得。”
他抬眼看向廊下的金瞳，凤仙花的艳色落在她侧脸，竟没染上半分暖意，“这次来，是为她找样东西。”
沐少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瞳像是被定住般，依旧望着那丛花，只是垂在袖边的手，指节微微泛了白。
“她？”沐少宸挑眉，目光在金瞳身上打了个转。
“她要找的东西，藏着段旧怨。”萧烬雨的声音低了些，“找了三年，才算有了点眉目。”
沐少宸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三年，足以让很多事被淡忘，也足以让某些执念生根发芽，长成拔不掉的刺。
沐少宸没追问，只是抿了口茶水。
他知道萧烬雨的性子，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追问也无用。
萧烬雨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个乌木盒子，轻轻放在石桌上。
盒子不大，边角处刻着细密的云纹，看着有些年头了。
“你看看这个。”他推了推盒子。
“哦？”沐少宸看了一眼，顿时来了兴趣。他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三枚巴掌大的兽皮碎片。
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的，上面用某种金色颜料画着繁复的纹路，曲曲折折。
看着倒像是某种地图，只是残缺得厉害，根本辨不出全貌。
“这是……”沐少宸指尖碰了碰碎片，触感有些粗糙，带着点陈旧的凉意。
“青冥图的碎片。”萧烬雨的声音低了些，“金瞳找了三年，才从铁剑门、烈火堂等势力弄到这三块。”
沐少宸抬眼：“铁剑门？三日前满门被灭的那个？”
萧烬雨点头：“嗯，她性子急，那些门派不肯交，便动了手。”
沐少宸：“……”
他看向廊下的金瞳，对方依旧没回头，只是阳光落在她身上，竟像是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壳。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碎片：“找这东西做什么？我记得《九州异闻录》里提过，莫非……这青冥图和青冥渊有关？”
“你的脑子果然好使。”萧烬雨笑了笑，“传说青冥渊是上古龙族的禁地，里面藏着龙族的秘宝。只要凑齐青冥图，就能找到入口。”
“只是这样？”
沐少宸指尖在碎片上划过，那些金色纹路像是活的一般，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传说而已，当不得真。再说了，真龙早就绝迹了，就算有禁地，又能剩下什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烬雨拿起一枚碎片，对着阳光看，“你看这纹路，与古籍里记载的龙族封印一模一样，总不会是后人伪造的。”
沐少宸没说话，只是将碎片放回盒中。
他知道萧烬雨的性格，做事比谁都执着，一旦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差多少？”他问。
“两块。”萧烬雨道：“据我所知，一枚在太子手里，当年从一座前朝古墓里挖出来的，被他当成宝贝藏在东宫。”
“另一块……”他顿了顿，看向城东的方向，“在李家。”
“李家？”沐少宸眉梢动了动，“子凡兄家那里？”
“是。”萧烬雨点头，“具体藏在哪，还不清楚。那李家小子实力很强，不好对付。”
这时，廊下的金瞳忽然转过身，声音清冷：“只要能凑齐碎片，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她的目光落在乌木盒子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沐少宸看着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李府的动静，听说有个金瞳女子夜闯李府，被李子凡打跑了，想来就是她了。
“子凡兄不好惹，太子更不好惹。”沐少宸缓缓道，“你们想怎么做？”
萧烬雨折扇一合，敲了敲掌心：“还能怎么做？慢慢查。太子那边暂且动不得，李家……倒是可以探探风声。”
他看向沐少宸，眼中带着点笑意，“沐兄在都城人脉广，若是肯帮忙留意留意，等找到了，青冥渊里的东西，分你三成。”
沐少宸笑了笑，没立刻答应：“三成倒是不少，只是这浑水，怕是不好蹚。子凡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小子是厉害。”萧烬雨不以为意，“但那位李将军不是要回来了吗？到时候李家内部未必安稳，咱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沐少宸端起茶盏，茶水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沉默了片刻。青冥渊的传说他听过，若是真有秘宝，诱惑力确实不小。
只是……
“我考虑考虑。”他放下茶盏，“这种事，急不来。”
萧烬雨也不逼他，只是笑了笑：“也好，反正我们也不急。倒是沐兄，若是想通了，随时找我。”
午后的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落在石桌上。
乌木盒子静静躺着，里面的碎片像是在无声地召唤着什么。
廊下的金瞳重新转过身，望着院外，阳光落在她金色的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
而院门外，刚跑回来的沐汐雪正躲在柱子后，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刚回来时，正好听见“青冥渊”“李家”这些字眼……
子凡那里有宝贝？那她可得去告诉他，让他小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