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外科病房的暖气总带着股干燥的热,2月的夜晚,窗外飘着细雪,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把病房里的灯光晕成模糊的圆。我躺在3床的病床上,盯着输液架上还剩小半袋的消炎水,指尖能感觉到针口传来的轻微刺痛——这是我阑尾炎手术后的第四天,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能慢悠悠地上下床,连医生都说恢复得比预期好。
“真不用我留下?”老公站在床边,手里攥着外套,眉头皱得很紧。他有高血压,这几天在医院陪床,折叠床睡得不安稳,眼底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我笑着推了推他:“放心吧,我自己能行,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带点粥过来就行。”
劝了半天,老公终于松了口,又反复叮嘱了护士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里只剩我一个人,临床的大姐下午就出院了,空床的床单还透着消毒水的清冽。我看了会儿手机,困意慢慢漫上来,关掉灯,缩进被子里,很快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大概十点多,迷迷糊糊间,我听见有人在喊我。
“嫂子……嫂子……”
声音很轻,是个年轻女人的声线,带着点怯生生的气音,像贴在耳边说话。我心里纳闷——这么晚了,谁会来医院看我?还喊我“嫂子”?我老公的亲戚里,能这么叫我的,只有他那几个表弟媳,可她们大多在外地,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我费力地睁开眼,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廊灯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床右边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临床的空床静静地立着,床单在风里轻轻晃了一下。
“谁啊?”我嗓子有点干,喊出声的声音很轻。没有回应,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在耳边响着。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没睡踏实,出现了幻听,翻了个身,想接着睡。
可刚闭上眼睛,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离得更近了,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嫂子……嫂子……”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咚咚”地跳,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
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我床右边,大概到我肩膀高,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是个女人的轮廓,穿着浅色的衣服,头发很长,垂在肩膀上。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却让我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被子缝钻进来,冻得我手脚发麻。
“你是谁?”我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像被灌了铅,重得不听使唤。胳膊和手麻得厉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慢慢弯下腰,朝着我的脸压过来——我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潮湿气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能隐约看见她垂下来的头发,在我眼前轻轻晃着。
“别过来!”我在心里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我快要窒息。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教我的六字真言,慌乱中,我开始在心里默念:“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
一遍,两遍,三遍……不知念了多少遍,我感觉手指终于有了点知觉,麻痛感慢慢减轻了。我拼命地活动手指,然后是手腕,再到胳膊,终于,身体的束缚感消失了!我猛地抬手,想推开眼前的人影,可手却径直穿了过去——那个人影像烟雾一样,在我眼前晃了晃,又重新凝聚成模糊的轮廓。
我吓得赶紧缩回手,心脏跳得更快了。这时,困意突然涌上来,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我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抵挡住,扭了个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