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右脚稳稳踩在地面，身体微微前倾，手腕上的感应环泛着绿光，笔直指向前方。他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先环视四周。
六具黑色石人已尽数倒地，唯有一具的头颅仍在闪烁红光，关节处电火花不断跳动，显然尚未彻底损毁。
三名大地武士艰难站起。一号胸口的石铠碎裂大半，呼吸急促；二号单膝跪地，手拄战斧支撑身体；三号右臂无力垂下，灵魂链接中显示肌肉严重撕裂。五名幽影斥候从浓雾中现身，身形模糊，隐匿能力即将失效。两名林语者收拢藤蔓，药囊中的储备所剩无几。
“它还没死。”段逸低声说道，在灵魂链接中下令，“全员准备，最后一击。”
那具残存的石人缓缓站起，头部转动一圈，锁定段逸的位置。炮口开始亮起微光，蓝色能量迅速在前端汇聚。
段逸瞬间明白：硬挡会重伤，闪避则队友将暴露在火力之下。他看向大地武士们：“搭人梯，攻击它头顶的核心。”
一号点头，跃上二号肩头；三号蹲下，让二号踩上他的背脊。三人叠成高塔，一号高举战斧，全力劈下。
石人反应极快，左臂猛然横扫。撞击刹那，人梯崩散。一号被甩飞而出，半空中被林语者早已布下的藤网接住，重重摔落在地。
“不行。”段逸皱眉。核心位置过高，近战难以触及，远程攻击又会被护盾反弹。他调阅所有人的视角，终于发现——每当石人转身时，腹部下方会短暂露出一个接口，持续仅0.3秒。
机会只有一次。
他转头望向艾莉安娜。她倚靠在碎石堆上，脸色苍白，手指微微发抖。
“你还能施法吗？”他问。
她抬眼，目光略显空茫，但很快恢复清明。“可以。”
“不是攻击。”段逸说，“我要你释放一道强光，吸引它的火力对准你。”
她一怔。“你是让我当靶子？”
“对。只需要三秒。”
她咬住嘴唇，沉默片刻。
段逸凝视着她。“现在没人能替你做决定。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换其他方案。”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白色魔力在指尖凝聚，化作一道刺目光芒。
“我准备好了。”
段逸点头。“等我命令。”
他再次扫视战场。幽影斥候已退至浓雾边缘，林语者的藤蔓悄然埋入地下，悄然缠绕至石人脚下。一切就绪。
“放。”
艾莉安娜双手合十，猛然上推。一道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整片废墟瞬间如白昼般明亮。
石人的侦测系统立刻响应，头部急转，炮口锁定了艾莉安娜，三道能量束同时轰击而出。
爆炸升腾的刹那，段逸在灵魂链接中厉喝：“上！”
五道黑影自不同方向疾冲而出。借着烟尘掩护，他们顺着地底藤蔓滑行，迅速绕至石人背后。毒刃齐出，精准刺入其腹部的方孔。
红光一闪。
外壳轰然炸裂，零件四散飞溅。石人双膝跪地，头颅红光熄灭，最终轰然倒塌。
全场寂静。
段逸静立原地，呼吸平稳，手仍按在腰间的晶核包上。他并未立即查看残骸，而是先逐一检查队友状态——五名幽影斥候中有两人手臂擦伤，其余无碍；大地武士疲惫不堪，但意识清醒；林语者魔药耗尽，正开始回收藤蔓。
随后，他走向艾莉安娜。
她躺在地上，嘴角渗血，呼吸急促。方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她的全部魔力。
段逸蹲下，探她脉搏。微弱，却稳定。
“别再这么干了。”他说。
她睁开眼，声音沙哑：“为什么不行？我吸引了火力，你们完成了击杀。任务成功了。”
“成功不代表做法正确。”段逸扶她坐起，靠在石堆上。
“可战场上哪有完美的选择？”她喘息着，“下次你应该听我的。牺牲一人换取胜利，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段逸起身，走向最近的残骸。他拨开碎片，取出一块仍在发热的能量核心。
“你的战术会害死他们。”他说。
她皱眉：“我只是说……”
“我说的是‘他们’。”段逸打断她，回头看向三名大地武士——一号试图站起，二号伸手搀扶，三号用藤条绑紧右臂。
“他们不是消耗品。”段逸语气平静，“我能计算胜率，也能评估风险。但我不会拿他们的命去赌效率。”
艾莉安娜张嘴欲言。
段逸抬手制止。“你可以质疑我，可以提建议，也可以拒绝命令。但有一条你必须记住——他们的生命不容讨论。这是底线。”
她望着他。他脸上没有愤怒，也无动摇，只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她低下头，手指抠进泥土。“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可能早就死了。”
“那我们就死在门口。”段逸说，“也不会用他们的命来换。”
她沉默了。
段逸转身，走向一名倒下的幽影斥候。那人左腿受伤，正撕衣包扎。
段逸蹲下，接过布条，熟练地为他缠紧。“还能走吗？”
对方点头，站了起来。
段逸轻拍他的肩膀，随后一一走到每位队友身边。检查伤口，调整装备，重新分配任务。无人言语，但每个人的站姿都比先前挺拔了几分。
远处，最后一缕月光沉入云层，消失不见。风卷起灰烬，在地面打着旋。
艾莉安娜倚石而坐，看着段逸走回。他递来一瓶绿色凝胶。
“喝了。”
她接过瓶子，没有立刻服用。“你不怕我以后真的违令吗？”
段逸看着她。“那你试试看。”
她握紧瓶身，指节泛白。
段逸不再多言。他转身望向石门。感应环的绿线依旧笔直指向门内。他知道里面仍有机关，也知道前路艰险。
但他没有立刻出发。
他抬手示意众人休整。大地武士靠墙坐下，林语者整理药材，幽影斥候潜入雾中警戒。
他独自伫立，右手轻轻抚过右肩旧伤。
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