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炉的火光照在斧面上，一闪而过。段逸没有放下战斧，反而举得更高。火焰顺着符文蜿蜒攀升，光路清晰可见。
三十六名符文工匠同时停下了刻刀，目光齐刷刷落在那把高举的武器上。灵魂链接中的图像明确无误——这就是标准。下一秒，刻刀再次落下，节奏比先前更加整齐划一。
布伦希尔德站在流水线末端，凝视着检测区的魔晶石。刚才还有三把短剑能量中断，此刻石头已稳定泛起蓝光。
“同步率上去了。”她说。
段逸缓缓放下手臂，呼吸平稳。他未发一言，只在公共频道下达指令：“校准员就位。”
两名刚从灵田结束训练的新人走出队列，站到工序交接处。他们不参与雕刻，只负责观察前后动作是否协调。一旦发现问题，立即发出信号提醒。
生产线重新启动。取材、粗刻、精雕、验能、归库，五个环节紧密衔接。每小时产出十二件附魔兵器，全部合格。
布伦希尔德转头看向段逸：“再开启三个锻炉，增加二十名工匠。我们可以更快。”
段逸摇头，按了按太阳穴。头痛隐隐袭来，体内的生命之种轻轻震颤，如同长途奔行后的疲惫。他已经连续六小时指挥三十六人，精神接近极限。
“现在不行。”他说，“需要恢复。”
布伦希尔德皱眉，还想说什么，但段逸已经转身离开。她跟了上去，两人并肩穿过工坊，走向新军械库。
门推开，阳光洒入。墙上挂满短剑，架上堆叠着战斧，地面整齐码放着盾牌，每一件都散发着微光。
布伦希尔德迈步进去，脚步渐渐放缓。她伸手轻抚一把短剑的刃口，指尖滑过符文槽，深浅均匀如一。
“一百七十三件？”她低声数着。
“六小时。”段逸站在她身后答道。
布伦希尔德猛然回头：“你是不是太拼了？”
“没有。”他平静地说，“系统在运行，我不必时刻监控每个动作。降低感官共享，仅保留指令通道，负担轻了很多。”
她不再追问，目光扫过仓库，最终停留在角落的一堆重甲上。那是为大地力士特制的装备，表面镌刻着防御符文。
这时艾莉安娜走了进来。她原本正在查看农田灌溉，被这边强烈的魔力波动吸引而来。
她立于门口，望着墙上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魔力余韵。
“你们……把力量也种出来了。”她轻声说道。
段逸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他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曾经，她坚信生命只能自然生长，人为干预即是违背法则。而现在，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布伦希尔德走到战斧堆前，拿起一把掂了掂：“材料还能优化。铁矿与秘银的比例可以调整，减少浪费。”
段逸点头：“等下一批工匠成熟后，试用新配方。”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金属坠地的声音。
三人迅速出门。工坊门口，一名大地力士倒在地上，身旁是一套散落的重甲。他试图搬运双层高的装备，脚下一滑摔倒了。
其他工匠全都停了下来。刻刀悬在半空，魔晶石闪烁不定。
段逸走过去，伸手将他扶起，拍去身上的灰尘，动作沉稳有力。
“继续工作。”他在公共频道下令，“事故已记录，后续加入缓冲机制。”
无人响应。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刻刀缓缓落下。起初节奏略显杂乱，但很快恢复整齐，甚至比之前更为协调。
艾莉安娜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你们不只是制造了武器，更建立了一种秩序。”
布伦希尔德叉腰而立，眼中闪着光：“我算过了，只要再建两个灵田区，每月可产出三百件以上附魔装备。再加上弩炮塔，防线将大幅提升。”
段逸望向锻炉。火焰仍在燃烧，鼓风机规律地吹动。他知道，这还远未结束。真正的强大，不在于拥有多少武器，而在于整个系统能否自主运转。
他抬起手，掌心一道细小伤口正缓缓渗血——是刚才扶人时被铠甲边缘划伤的。血珠滴落。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艾莉安娜蹲下身，指尖轻触他的伤口。一抹绿光闪过，伤口瞬间愈合。
“别总是冲在最前面。”她说。
段逸收回手：“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出错没关系，改了就好。”
布伦希尔德忽然指向灵田方向：“你看那边。”
段逸转头望去。最近的一片灵田中，一颗新生果实正在成形。外壳透明，内部隐约可见人形轮廓——那是第二批符文工匠的胚胎，已经开始自主吸收地脉能量。
不再需要他注入魔力。
“它自己在长。”布伦希尔德说。
段逸走近几步。他感受到生命之种的律动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向输出，而是有了回应。就像树根扎入土壤，开始自行汲取养分。
“系统能自我维持了。”他说。
艾莉安娜起身，走到墙上一把短剑前。她拔出半寸，刀光映出她的面容。眼神不再犹疑。
“明天我会带来新的植物纤维。”她说，“混入符文墨中，能让魔力传导更稳定。”
布伦希尔德眼睛一亮：“你能做这个？”
“我能。”艾莉安娜将短剑插回原位，“以前我不懂你们做的事。现在我懂了。这不是破坏自然，是在建立新规则。”
段逸沉默不语。他走到锻炉旁，伸手感受火焰的热度。炉壁滚烫，但他并未缩手。远处工坊内，刻刀声连绵不断，宛如雨点敲打屋檐。
布伦希尔德已经开始绘图。她用炭条在石板上勾勒，口中念叨着材料配比与空间布局。
艾莉安娜静静伫立，手指轻轻搭在腰间的法杖上。她的目光在段逸和工坊之间流转，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地方。
段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伤口已然消失，不留痕迹。但刚才那一滴血，早已渗入地面，融入泥土之中。
灵田里的果实，微微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