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云国都城。
整座城池仿佛都沉浸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张灯结彩,喜气盈天,喧嚣直上九重。云国摄政王彭羽与过云宗宗主刘天雪将于今日大婚的消息,早已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整片大陆,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这场婚礼,无论从双方的身份、实力,还是其背后象征的意义,都堪称云国乃至周边疆域数百年来最盛大、最引人瞩目的庆典。
旭日初升,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皇城之内早已是另一番景象。宽达数十丈的御道之上,铺满了由某种灵植纤维编织而成的红色地毯,绵延数十里,从气势恢宏的宫门一直延伸至举行典礼的核心——象征着云国权力巅峰的乾坤殿。
地毯两旁,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名身着亮银灵甲、手持符文长戟的皇室禁卫,气息肃杀而森严,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来自大陆各方势力的首领、雄踞一方的散修大能、周边各国的尊贵使臣,驾驭着各种珍奇异兽、华丽飞舟或直接化作流光遁空而来,络绎不绝,送上早已准备好的珍稀贺礼。
万年温玉、九转还魂草、星辰核心碎片、太古凶兽卵...每一件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此刻却如同寻常之物般被呈上礼单,堆满了偏殿一侧特意开辟出的巨大空间,宝光氤氲,灵气几乎化不开。
天空中,景象更为壮观。上百头由过云宗精锐弟子驾驭的灵兽辇车,排列成整齐的队形,在空中缓缓巡弋。这些灵兽形态各异,有的形似麒麟,背生双翼;
有的如同青鸾,尾羽流光,它们并非随意飞行,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的阵势,所过之处,辇车上铭刻的阵法启动,洒下漫天缤纷的灵花雨。这些灵花并非幻影,而是以精纯灵力凝聚而成,蕴含着淡淡的生机,落在身上,沁人心脾,更能略微滋养肉身。
更有修为高深者,或为示好,或为彰显实力,直接以自身磅礴灵力,在万丈高空的云层之间,幻化出长达千丈的五爪金龙和七彩凤凰的虚影。
龙吟凤唳之声响彻云霄,虚影在云中盘旋飞舞,鳞甲毕现,翎羽分明,神圣而威严,将这场凡俗与修者结合的婚礼,衬托得愈发神圣、隆重,仿佛天道也在为之贺彩。
不到二十岁的小皇帝楚河雍,身着隆重无比的九龙衮服,亲自主婚,端坐于乾坤殿最高处的龙椅之上,虽面容稚嫩,但眼神沉稳,已有几分帝王威仪。
云国真正的定海神针,四圣堂的诸位高手,更是悉数到场,分散在皇城各处关键节点,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罗网笼罩全场,维持着秩序,同时也向所有来宾无声地宣示着云国的底蕴与威严。
吉时已至。
彭羽身着特制的大红喜袍,袍服之上,并非凡俗的龙凤图案,而是以暗金丝线绣着过云宗的镇宗云纹以及一些玄奥难言的古老符文,隐隐流动着光华。
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眉宇间虽仍有一丝历经沧桑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厚重,但此刻,更多的却是与挚爱相守、得偿所愿的喜悦与满足,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视全场,从容不迫。
而在礼官悠长洪亮的唱喏声中,刘天雪由两名身着彩衣的元灵女修搀扶着,缓缓步入乾坤殿。她头戴的凤冠并非凡物,乃是以万年暖玉为基,镶嵌着三百六十五颗北海鲛人泪珠和九十九枚凤凰翎羽的精华,垂下细密的珍珠流苏,摇曳生辉,却丝毫不显沉重。
身上的霞帔更是流光溢彩,采用天蚕云锦织就,上面用五彩灵丝绣着百鸟朝凤、日月同辉的宏大图案,行走间,灵力自然流转,仿佛有瑞气千条,霞光万道。
她魂海之中辰彦的灵魂虽还未复原,但是有了记忆的她已经有了辰彦几分的绝世容颜,平日里的清冷气质被今日的盛装与喜庆冲淡,透出新嫁娘特有的娇艳与明媚,眸光流转间,与前方等待的彭羽视线交汇,那其中蕴含的深情与坚定,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面向殿外浩瀚苍穹,深深一拜。这一拜,并非敬畏,更像是一种对过往命运的告别,对未来的宣告。
“二拜高堂!”
因双方长辈不在,他们便对着代表宗门传承的过云宗信物与云国皇室方向,再行一礼。
“夫妻对拜!”
当最后一声唱喏响起,彭羽与刘天雪相对而立,隔着一步之遥,彼此凝视。那一刻,时空仿佛凝固,周遭所有的喧嚣与华彩都化为模糊的背景。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仿佛穿透了两千年的时光迷雾,终于补上了这场迟到了太久太久的婚礼。两人缓缓躬身,对拜下去,动作庄重而虔诚。
礼成!
刹那间,乾坤殿内外,仙乐齐鸣,钟鼓喧天,早已准备好的各种大型喜庆阵法被同时激发。无数道七彩光柱冲天而起,在皇城上空交织成巨大的“囍”字符文,久久不散。
更有一朵朵纯粹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金色莲花在虚空中绽放、旋转,洒下甘霖般的灵雨。百兽虚影齐喏,万鸟光影盘旋,整个云国都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恢弘、喜庆到了极致的氛围之中。
宾客之中,彭羽的姐姐彭言墨,看着弟弟与弟媳终于修成正果,眼中满是欣慰与祝福。令小修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坚定,周身灵力内敛浑厚,显然这一个月在彭言墨的指点下并未有丝毫懈怠,修为精进不少。
上任过云宗宗主肖厉与滕妙岚联袂而来,送上了一份不轻的贺礼,看向台上璧人,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真诚的祝福。
曹梦菲和胡阔携手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刘天雪,眼中亦是由衷的欢喜。
婚礼盛大而圆满,宾主尽欢,觥筹交错,灵酒仙酿的香气弥漫全场,各种珍馐美馔如同流水般呈上。修士们论道谈玄,凡俗权贵们交流攀附,一派和谐热闹景象。
然而,在这极致的喧嚣与喜庆之下,暗流依旧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涌动。
某些与过云宗或有旧怨、或心怀鬼胎的势力代表,虽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深处却闪烁着冰冷与算计。
一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神念在暗处悄然交汇,传递着不为人知的信息。更有甚者,试图利用某些特殊法器,窥探这场婚礼背后是否隐藏着其他秘密,或者寻找过云宗可能存在的防御漏洞。
彭羽举着晶莹剔透的玉杯,周旋于各方宾客之间,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完美的扮演着喜悦的新郎与威严的宗主角色。只是在无人注意的刹那,当他目光掠过某些特定方向,或是感受到某些隐晦的窥探时,那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最深处,会倏然掠过一丝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凛冽杀机。
翌日,当最后一批宾客的飞舟或是坐骑化作天边微不足道的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过云宗护山大阵荡漾的涟漪之外,彭羽脸上那抹维持了整日、宛若春风拂面般的温和笑意,如同被无形寒潮瞬间冻结、继而寸寸碎裂的薄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负手立于主殿的广场边缘,身形挺拔如孤峰,目光投向了远方云海翻涌、霞光隐现的天际。整个人的气息,从先前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平和,骤然转为凛冽如九幽深渊的极寒。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肃杀之气,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又似狂潮奔涌,瞬息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过云宗的山门。
这杀气并非虚无缥缈,而是近乎凝成了实质。主殿周围,那些以灵土培育、终年绽放奇花异草的园圃,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铁锈与冰雪混合的冷冽味道,令人呼吸都不由自主地为之凝滞。
一些修为稍低的守山弟子,即便相隔甚远,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压迫得面色发白,体内灵力运转晦涩,几乎要跪伏下去。
他没有怒吼,没有激昂的陈词,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给予左右。只是微微抬起下颌,对着空旷的前方,淡淡开口。
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法则,清晰地、不容抗拒地传入宗门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正在洒扫庭院的杂役,深处丹房控火的药师,还是闭关密室内试图冲击瓶颈的长老,耳畔都同时响起了他那冰冷如万载玄冰、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命令。
“传令。”短暂的停顿,让整个天地间的肃杀为之凝固。、
“点齐十万精锐,兵分两路。”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上,“目标——幻海棕地,默荧宗。”
话语落下的瞬间,过云宗这座沉寂已久的庞大战争机器,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发出了低沉而恐怖的轰鸣,开始全速、高效地运转起来。一道道颜色各异的传讯流光,如同逆飞的流星,自各峰各殿、各堂各司冲天而起,划破长空,精准地投向指定的集结地点。
紧接着,是如同密集鼓点般响起、却又整齐划一得令人心悸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身披制式灵铠、手持寒光兵刃的弟子们在各级统领带领下,奔赴各自的集结区域。盔甲叶片碰撞发出的哗啦声响,兵器出鞘时那清脆却又冰冷的摩擦声,以及被驯养的战争巨兽感受到肃杀气氛而发出的压抑低吼与刨地声...这一切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征伐与毁灭的序曲,低沉而充满力量。
一面面绣着过云宗独特徽记——一座刺破云海的巨峰,周围环绕着星辰与剑纹——的巨大旌旗,被力士高高擎起。
旗面不知由何种异兽皮革或灵丝织就,在灵力灌注下猎猎作响,迎风招展,顷刻间便连成一片,遮蔽了天空投下的光线。阳光艰难地透过旗帜的缝隙,在地面投射下斑驳晃动、明暗交错的光影,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肃杀与诡秘。
十万弟子,有过云宗的,也有云国雪羽盟的,还有周边附属势力的,此刻都如同从模具中刻出般整齐肃立。他们的修为,最低者也已稳稳踏入元灵之境,其中更不乏元虚乃至更高境界的精锐。他们身着统一制式的玄黑色灵铠,铠甲的关节处铭刻着繁复的防护符文,隐隐流动着暗沉的光泽。
手中兵刃,无论是长剑、战刀、长枪还是巨斧,皆寒光闪闪,显然并非凡品,锋刃上凝聚的灵力波动连成一片,形成一股令人皮肤刺痛的锐利感。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面容坚毅如磐石,周身灵力引而不发,却已然在无形的默契中相互勾连,形成一股冲天的、凝练如实质的煞气。
这股煞气汇聚在军团上空,翻滚涌动,竟隐隐化作一头狰狞巨兽的虚影,无声地咆哮着,让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飞禽都惊惶地绕道而行,不敢靠近分毫。
没有冗长的誓师大会,没有鼓舞人心的战前动员,只有绝对的沉默、绝对的秩序,以及在那沉默秩序下涌动着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整个集结过程,除了必要的号令声,再无任何杂音,显示出过云宗弟子令人咋舌的纪律性与执行力。
就在最后一个方阵完成集结,汇报的旗语刚刚打出之际,彭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