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去报信的老嬷嬷此刻也稍稍定下心神,跪在一旁,带着哭音说道:
“陛下明鉴,娘娘…娘娘踏入那光门前,口中喃喃,皆是‘为长孙殿下寻药’、‘纵是刀山火海亦往矣’…奴婢们拦不住啊!”
朱元璋闻言,心中一痛。
他何尝不知妻子性情?
平日里最是端庄持重,顾全大局,可一旦涉及儿孙,那股护犊的刚烈,比谁都不遑多让。
此次为救雄英,她竟是独自闯入了那未知的奇险之地!
就在朱元璋几乎要压抑不住怒火和绝望,准备下令彻底搜查后宫乃至全城时。
那片平静的虚空,毫无征兆的漾起了涟漪。
柔和的光晕凭空出现,迅速扩大、旋转,形成一个与老嬷嬷描述一般无二的光门。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锦衣卫刀剑出鞘半寸,钦天监官员更是吓得差点瘫软。
朱元璋瞳孔骤缩,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死死盯住光门中心。
光影流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一步,从光门中跨出,正是马皇后!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绝望,而是带着一种希望的光彩。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些从未见过的、样式奇特的物件。
“妹子!”
朱元璋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妻子的胳膊,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过她全身,
最后落在她怀中的东西,和那正在缓缓消散的光门上。
“你这是去了何处?这些是…?”
“重八!”
马皇后看到朱元璋,眼中泪光一闪,但声音却异常清晰急切:
“来不及细说!
我遇到仙缘,去了一个叫‘万衢界’的奇境,得遇一位先生。
他赐下了专治痘疮的仙药!”
她快速将怀中物品展示给朱元璋看——
那规整得不可思议的白色药盒,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瓶,还有那枚泛着微光的玉佩。“
先生说了,此药对症,服下必能缓解雄英的症状。快!快给英儿用药!”
朱元璋看着妻子手中那些完全超出认知的东西,听着她急促的话语,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仙缘?万衢界?先生?专治痘疮的仙药?
这一切太过离奇,但马皇后眼中的光彩和她安然返回的事实,又让他无法不信。
尤其是“专治痘疮”四字,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任何犹豫都可能耽误孙儿的性命!
“好!咱信你!药呢?怎么用?”
马皇后立刻按照陆怀瑾的嘱咐,将不同药物的用途和服用方法简要说了一遍。
朱元璋虽听不懂“消炎”、“抗病毒”等词,
但“退高热”、“压制炎火”、“减缓痘毒”的意思却能明白。
“太医!速传太医!”
朱元璋虽信妻子,但兹事体大,还是立刻召来了守在外间、同样惶惶不安的太医令。
几名御医战战兢兢地进来,接过那些奇特的药片、瓶子和冲剂,
翻来覆去地看,闻了又闻,面面相觑,脸上尽是茫然与惶恐。
“陛下,娘娘…此物…臣等从未见过。”
太医令汗如雨下,捧着那板铝箔包装的药片如同捧着烫手山芋:
“其材质非金非玉非草木,其形制闻所未闻,臣等实在看不出其中君臣佐使,药理为何啊!”
若是平时,朱元璋早已勃然大怒。
但此刻,他看着马皇后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奄奄的孙儿,
想起那神奇的光门和妻子口中的“先生”,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涌上心头。
“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
朱元璋猛地一挥袖,眼神锐利:
“皇后亲历仙缘,带回此药。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朕与皇后,亲自为雄英用药!
若有不测,天命如此,朕与皇后共担。”
说罢,他不再看匍匐在地的御医,与马皇后对视一眼,两人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意。
马皇后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顺序,先从白色药盒中取出一粒抑制病毒的药片,又用小剂量杯量取了退烧的混悬液。
宫人端来温水,朱元璋亲手,极其小心地抱起昏沉的朱雄英,
马皇后则一点点将药片碾碎化入温水,又混入退烧药液,
用小银勺,耐心的一点点喂入孙儿干裂的唇中。
喂药的过程缓慢而艰难,孩子吞咽反射很弱,大部分药汁都流了出来。
朱元璋和马皇后不厌其烦,一遍遍擦拭,一点点喂入,直到确认大部分药物都被咽下。
随后,又按时间间隔,喂下了消炎的药物。
喂完药,两人都已是满头大汗,心力交瘁,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紧紧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朱雄英。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一刻钟,两刻钟…
起初,孩子并无明显变化。
依旧昏睡,呼吸微弱。
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沉,马皇后握着他的手,掌心冰凉,却用力攥紧,无声的传递着坚持。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直负责监控体温的御医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
“陛…陛下,娘娘!
长孙殿下,额温似有下降!”
朱元璋和马皇后精神一振,连忙亲自探手去摸。
果然,虽然依旧发烫,但比起之前那灼手的高热,温度似乎真的降低了一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更明显的迹象出现了。
朱雄英原本急促而浅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病弱的嘶声,但节奏稳了不少。
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少许,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也变得微弱了些。
最重要的是,那自发病以来就持续不退、令所有御医束手无策的骇人高热,竟然真的开始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虽然依旧在发烧,但已不是之前那种足以烧坏脏腑的恐怖高温。
“有效!药有效!”
马皇后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抓住了朱元璋的手臂。
朱元璋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
他看向床上孙儿那似乎安稳了一些的小脸,又看向妻子手中那些奇特的药盒药瓶,
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以及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仙药…真的有用!
虽然距离痊愈还远,虽然孩子依旧虚弱,但致命的势头,终于被遏制住了!
朱元璋紧紧握住马皇后的手,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无论这“仙药”来自何处,无论那位“先生”是何方神圣,只要能救回雄英,这份天大的恩情,大明朱家,永志不忘!
而接下来,他们要更加小心地护理,观察后续,并守护好这个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