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抱着伊一，缓步走向那个在沙滩上精神失常的女人。
他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连一步都没有走近。
但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已经先一步降临。
佩罗娜那混乱到极致，哭笑不得的古怪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她僵在原地，泪水还挂在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恐惧。
一种比在阴森古堡里独自漂流，比面对暴君熊的冷酷，都更加原始的恐惧，一路窜上天灵盖。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抱着少女，一脸温和的男人，他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看来，”罗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快开口。
“你需要一次印象深刻的‘新员工培训’。”
他伸出一根手指。
佩罗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没有冲击力。
没有疼痛。
一股冰凉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平静，瞬间灌入了她那片混沌的，即将崩溃的精神海洋。
“哭是没用的。”
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最深处炸响。
佩罗娜的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想找回你原来的幽灵吗？”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不带一丝感情，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想重新获得你那宝贵的‘悲伤’吗？”
佩罗娜猛地回过神来。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甚至忘记了恐惧，对着罗修的方向，开始疯狂地点头。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与渴望。
只要能让她变回原来那个阴郁的自己，她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体现你的价值。”
罗修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带着一丝资本家的残酷。
他收回了手指。
佩罗娜感觉额头一轻，但那股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意，却永远刻在了那里。
罗修侧过身，用下巴朝着不远处那片混乱的区域，示意了一下。
那里，食人花还在引吭高歌。
蚂蚁军团还在大跳康康舞。
傀儡还在笨拙地比划着爱心。
整座宁静祥和的天空之城，因为这些失控的“快乐”，变得一片鸡飞狗跳。
“去。”
罗修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用你那些，去安抚它们。”
“让它们安静下来，回到原来的生活节奏。”
佩罗娜：“……”
她愣住了。
用这些失控的“快乐”能量，去“安抚”？
这不就等于往一锅滚油里浇水吗？
这跟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告诉这个男人这根本不合逻辑，这违背了她果实能力的基本法！
但她刚一张嘴。
就对上了罗修那双带笑的眼睛。
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的玩味。
“做好了，有饭吃，有床睡。”
罗修慢悠悠地开口，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佩罗娜最后的希望。
“我甚至可以考虑，每天给你点时间，暂时屏蔽这座岛的‘正能量’，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你梦寐以求的‘消极’时光。”
佩罗娜的呼吸瞬间急促了。
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天堂般的待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
罗修接下来的话，便将她从天堂，一脚踹进了无底深渊。
“做不好……”
他的话锋一转。
目光，轻轻扫过伊一怀里那只正被揉捏得不成形状，还发出满足“噗噗”声的快乐。
他悠悠地补充完了后半句。
“……你就永远当一个‘快乐’的气球制造机吧。”
轰。
这句话，如同最终审判的法槌，重重落下。
佩罗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永远……当一个快乐的气球制造机？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每天被迫生产出一堆堆傻乎乎的快乐，给那个少女当抱枕，当玩具，当解压工具……
而自己，将永远沉浸在这种被强加的，令人作呕的“幸福”里，连悲伤的权利都被彻底剥夺。
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一万倍！
逃？她想起了那道看不见的墙壁和吞噬一切的旋涡。
反抗？额头那股冰冷的寒意提醒着她
屈辱、恐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却又被周围的幸福空气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麻木的空白。
“我……我做！”
几乎是脱口而出，佩罗娜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屈辱，剧烈地颤抖着。
“我去做！”
……
天空之城，藤蔓房间。
艾尼路盘腿坐在地上，将这场“新员工入职培训”的全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太惨了。
这个新来的女人，实在是太惨了。
她的能力，她的存在意义，都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扭曲、篡改，变成了讨好另一个女人的工具。
“欢迎来到地狱，新同事。”
艾尼路缩在角落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
“在这里，你不仅要为老板创造价值，还得……创造快乐。”
“因为老板娘喜欢快乐。”
“比我的岗位惨多了，至少我还能摸鱼。”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充电宝”岗位，生出了一丝庆幸。
至少，他还能偷偷在心里骂老板。
而那个女人，她可能连骂人的念头，都会被强制转化为对老板的赞美诗。
……
沙滩上。
佩罗娜在巨大的恐惧驱使下，终于迈开了第一步。
她转过身，面对着那片因她而起的混乱。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可吸进肺里的，全是那股让她作呕的，甜腻的幸福空气。
“噗噗噗~”
几只快乐感应到了她的意志，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在她身边亲昵地蹭着。
一股股傻白甜的快乐能量，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干扰着她的思考。
“滚开啊！”
佩罗娜崩溃地挥手，想把这些叛徒赶走。
可它们却以为主人在跟它们玩耍，蹭得更欢了。
佩罗娜：“……”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三秒后，她重新睁开，眼神里，只剩下了破罐子破摔的麻木。